文鸢赤足踩在地毯上,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冬夜的寒风立刻灌入,吹散了满室甜腻的暖香,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床上鼾声如雷的宁安伯,眼中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时间不多了。
她进入宁安伯府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争宠固位。那个铁盒,或者说铁盒里的东西,才是关键。根据她得到的模糊信息,那东西应该就在宁安伯手中,或者被他藏在了府里某个隐秘之处。
可这些日子,她明里暗里试探、搜寻,甚至借着宁安伯意乱情迷时套话,却始终没有确切线索。
宁安伯看似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但在某些事情上,口风却紧得出奇。每次拐着弯的打探,他都会下意识地警觉、含糊其辞,甚至用别的话题岔开。
看来,光是温柔小意、床笫之间的手段还不够,得让他更加离不开自己,更加……言听计从才行。
文鸢的目光落在那个鎏金香炉上,炉中香灰尚有余温。她新调的这香,效果似乎比预期的还要好。
宁心草只是幌子,里面真正起作用的几味药材,混合燃烧后产生的气息,能让人心神松弛,意志薄弱,长期吸入,还会产生依赖。
文鸢走到妆台前,从一个看似普通的胭脂盒底层,取出一个更小的、密封的瓷瓶。里面是近乎无色的粘稠液体,气味极淡。
长期微量服用,能让人精神渐渐萎靡,反应迟钝,对施药者言听计从,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木偶。只是用量需极其谨慎,稍有不慎,便会损伤神智,甚至暴毙。
她本不想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怕引起怀疑,但宁安伯夫人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云盛那个纨绔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个废物。
还有定国公府那边……
将瓷瓶小心收好,文鸢回到床边,看着沉睡的宁安伯,盯着他满是横肉的脸。老东西,你可要撑久一点,至少在帮我找到东西之前。
***
正院那边,宁安伯夫人一夜未眠,她派去娘家送信的心腹嬷嬷天快亮时才偷偷回来,带回了兄长的回信。
“夫人,舅老爷说,驱邪的法师好找,但……若是要对付那种东西,恐怕寻常法师不行。”嬷嬷压低声音,神色惶恐,“舅老爷认识一个从南边来的游方道士,据说有些真本事,能辨妖邪,还能……还能让附身的东西现形。只是此人行踪不定,要请来,需费些时日和银钱,而且……”嬷嬷吞吞吐吐。
“而且什么?”宁安伯夫人急切地问。
“而且此人……据说与一些江湖术士有往来,背景不太干净。舅老爷说,请他来,风险不小。”
宁安伯夫人眼中闪过狠色:“管他干不干净!只要能对付那个妖精,什么风险我都担了!让兄长尽快把人请来,银子不是问题!另外……”她顿了顿,“告诉兄长,帮我留意一下,京城里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悄无声息病倒,或者出点意外的能人。记住,要嘴巴严、手脚干净的。”
嬷嬷吓得腿一软:“夫人!您这是要……”
“闭嘴!”宁安伯夫人厉声打断,“照我说的去做!记住,这事若泄露半分,我第一个拿你全家是问!”
打发走吓得面如土色的嬷嬷,宁安伯夫人独自坐在冰冷的房间里,面色阴鹜。老爷,是你逼我的……还有文鸢,让自己的丈夫跟儿子反目,这个祸害,她是不会留她的!
***
定国公府。
谢长离从衙门回来,逗了一会儿儿子,跟江泠月说起宁安伯府那边的事情。
“宁安伯夫人这是被逼到绝境,疯了不成?”江泠月惊讶道,“居然信这种神神鬼鬼妖精附身的荒唐事。”
“燕知秋买通了宁安伯府的人,据打听到的消息说,宁安伯许诺年后抬文鸢为良妾,文鸢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宁安伯为何如此着迷?仅仅是因为美色?”谢长离蹙眉,“我看未必。”
江泠月一时也想不到缘由,便道:“文鸢冒出来的突然,这手段也是厉害,不知为什么挑中宁安伯府。宁安伯府只有一个云绾秋做了赵宣的侧妃,其他的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说到这里,两夫妻四目相对,忽然觉得好像对上了点什么。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秦照夜求见的声音。
谢长离让他进来,秦照夜行礼后禀报:“宁安伯近日除了上朝,几乎足不出户,整日留在文姨娘院中。文姨娘院中的香,我们的人设法弄到了一点残灰,已经让郎中去检查了。还有……”他顿了顿,“我们安排在宁安伯府的眼线发现,文姨娘身边一个新拨过去的小丫头,似乎有点问题。那丫头是伯府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按理说背景干净,但她行事过于机灵沉稳,不太像普通小丫头,而且……她好像暗中在观察文姨娘的举动,尤其是文姨娘调制香料、接触药材的时候。”
“哦?”谢长离挑眉,“文鸢自己挑选的人?”
“不是,那个丫头是宁安伯夫人拨过去的。”秦照夜道。
江泠月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会不会……是文鸢背后的人做了手脚?”
“很有可能。”谢长离沉吟,“宁安伯府这事儿,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看向秦照夜:“盯紧那个小丫头,查清她的底细,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另外,宁安伯夫人请的法师,也派人盯着,看看是什么路数。文鸢院中的一切动静,尤其是她与宁安伯的饮食、用药,想办法摸清楚。”
“是。”
秦照夜退下后,江泠月道:“这个文鸢到底什么来头?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谢长离见多了这样的人,最是沉得住气,看着江泠月说道:“若是想让她早点露出马脚,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损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