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方失神的坐在石凳上,老半天都不曾言语。
林朝阳满脸的痛苦的跪在地上。
他能理解林东方30年未见女儿的期待,也能理解他迫切希望见到女儿的心情,但是,林朝阳却让三弟失望了。
他多希望三弟能狠狠地打他,就算将他打死,他也是心甘情愿!
林浠雯死死地捂住嘴巴,脸颊上已经流下了串串的泪珠。
设身处地的为叔叔想想,他在监狱待了30年,回来后得到的竟然是女儿死亡的消息,他又如何能不崩溃?
毫不夸张的说,女儿是林东方活下去的希望啊!
林东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说话的时候甚至都能听到回音:“大哥,呵呵,你就会说谎骗我?我认真的想了想,小时候你最关心我,我发生了那档子事入狱,你又怎么能不好好照顾我的女儿?大哥,别开玩笑,真的别开玩笑……你告诉我,依霏到底在哪里,我还撑得住。”
林朝阳痛苦的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会和林东方开这种玩笑?
林朝阳也希望是玩笑,也希望林依霏能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啊!
但是,他确实是没办法!
林朝阳无法说话,林朝岚接口说道:“三哥,我跟你说吧,我知道事情的始末……那是依霏5岁的时候,大哥在城里开了一家药铺,那两年正赶上国家发展的浪潮,大哥每天都带着林峰早出晚归,日子过得比较繁重。
那年我十几岁,正赶上生病发烧,大嫂刚刚生下了林浠雯,还得照顾我,她忙得乱了方寸。依霏或许是因为呆着无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拨浪鼓就走出了大哥的家……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邻居们过来跟嫂子说,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只小鞋,她认识这是嫂子给她做的,就过来问问,嫂子这才意识到,依霏不见了。”
林朝岚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大嫂忙不迭的跑向鞋子的位置,她发疯似的大喊依霏的名字,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后来,大哥回来了,在山路的尽头又发现了染血的拨浪鼓,老邻居们就说,可惜了依霏这个孩子,应该是被山中的猛兽叼走吃了。”
猛兽叼走吃了?
林东方用力的摇头,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林东方很清楚,大哥早就成家立业了,就在青山峰上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要知道那里可是市中心,又哪里来的猛兽?
林东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没有报警吗?”
林朝岚点点头,回答道:“当然报了,警员过来之后做了详细的调查,最终给出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依霏确实被猛兽叼走,生死不知;一个是从现场上发现,有面包车的车轮印记,可能被人绑架……警方推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林朝岚偷眼看了看林东方,摇头说道:“大哥开始的时候,始终不相信依霏被猛兽叼走,为了那微乎其微被拐卖的希望,甚至还去求了当年的云州大枭刘汉,请求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出手帮忙。刘汉也确实很努力,将云州周边的几个城市都几乎翻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依霏的下落。
大嫂因为这件事染上了心病,才过了十几年的光景,就撒手西去。她临走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念叨,说她对不起三弟,对不住依霏……三哥,做妹妹的觉得,你不应该怪大哥,毕竟他也不是故意发生的这种事。”
林东方默然无语,呆呆的看着林朝阳。
林朝阳挥手打断了林朝岚,摇头说道:“小妹,你不用说了……如果不是我,只想着维护林家的发展,而能在家族中守着依霏,她又怎么会死?三弟,千错万错都是大哥的错,你要打要杀,大哥一个人承担!”
林浠雯心尖都是一跳:“叔叔……”
林朝阳登时大怒:“给我闭嘴!这是大人之间的仇怨,跟你们小辈没有关系,给我退到一旁,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认了!”
林浠雯只能无语的闭嘴。
她只能一边摇头,一边无语的叹息,事情真的不能怪她的爸爸啊!
可是,不怪她的父母,又能去怪谁?
林浠雯真的是纠结。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日影已经西沉,残阳如血。
就好像是林东方的心情。
林东方缓缓地站起身子,终于开口说道:“大哥,我听明白了,你起来吧,事情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依霏命苦。”
林朝阳悲哀的摇摇头,林东方却睁着血红的双眼,眼里露出一股刚毅:“你们不是没有看到依霏的尸体?那就说明,她被人绑走,很有可能还活着!从今往后,就算去了九天十地,我也要将我的女儿找回来,补偿她痛失30年的父爱!我发誓,发誓!”
林东方大声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仿佛说给所有人,又好像说给自己听,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林朝阳抬头看着他,三弟的这种心情,岂不正是跟他当年一样?
林东方的脸色涨得通红,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随后,任谁都想不到,林东方一口血喷在了林朝阳的脸上,仰面摔倒!
林朝阳根本顾不上身上的血污,紧紧地抱住林东方,这才没有让他摔在地上。
林浠雯却头皮都在发麻,摇头说道:“爸,叔叔,叔叔这是一时间情绪激动,导致血气上涌,冲破了脑部血管,你不要动叔叔的身体,给他留下充足的新鲜空气,我打急救电话,马上打!”
看着牙关紧要,人事不醒的林东方,林朝阳的心都要碎了!
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自己没有照顾好林依霏,让她惨死在了猛兽手里,这是罪。
如果因为这件事,再导致三弟出现任何意外,他就算到了地下,林朝阳还哪里有脸见自己的父母?
长兄如父,他这个“父亲”都做了什么!
林浠雯拨通了急救电话,跟急救中心的人说明了情况。
没一会儿的功夫,林浠雯的电话就响起来:“你好,我是云州医院急诊科医生张鑫,现在我指导你对病人进行急救。让病人就地躺下,头部抬高30%,解开衣领、腰带,保证他的呼吸自由,把头歪向一边,清除口腔内的分泌物……对,家里有没有人高血压,给他口服卡托普利或者阿托伐他丁……”
在张鑫的指导下,林家人也恢复了一些理智。
林浠雯跑到车里拿出来降压药,给林东方服下,林朝岚也拽起林朝阳,摇头安慰道:“大哥,你冷静点,真的要冷静点!三哥还很年轻,只是急怒攻心,所以才有这样的症状,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等着医生过来!”
林朝阳只是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等了大概有40分钟,120急救车终于是姗姗来迟。
急诊科的医生赫然是张鑫,上午跟林东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
他看到林东方也有些发愣,尤其是看到他那张麒麟面具,张鑫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是林神医?他,他连病人体内有HIV都看的出来,又怎么会突然昏阙,他不知道自己有高血压?奇怪!”
林浠雯却没有听到张鑫说什么,回头着急的说道:“医生,你们来了就好了!快点,我已经按照你们教我的方法,对我叔叔进行了抢救,无论花多少钱,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叔叔,一定得救活他!”
张鑫也来不及多说,赶紧给林东方拿来氧气面罩,注射了乌拉地尔,看着林东方的脸色逐渐变得和正常差不多,张鑫这才让人将林东方抬上车。
林朝阳拉住张鑫的手,颤抖的说道:“医生,我,我三弟怎么样,求求你……”
张鑫能理解林朝阳的心情,宽慰的说道:“按照我的经验,林神医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脑血管破裂,就算存在出血的情况,可能出血量也不是很多,至少没有性命危险。急救车上的抢救设备不是很全,具体的情况我们得回到医院,做了核磁共振才能知道。”
张鑫点头说完,带上了林浠雯,朝着云州医院疾驰。
林朝阳哪里肯在大悲寺等着,他跟着林朝岚上了车,在虎叔的带领下,紧紧地跟着救护车。
林朝阳失魂落魄的坐在车子当中,虎叔看到林朝阳这副模样,有些心疼:“林董,张鑫医生都说了,三爷没有性命危险,等到他平复了情绪,自然就能醒过来。你的年龄都这么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给全家人添乱?”
林朝岚拉着大哥的手,关切的说道:“是,三哥当年遭遇了那种事都死不了,更何况是今天?大哥,不用紧张,没事,真的没事!”
林朝阳默默无语,浑浊的泪水滑过他的脸庞。
他真的是很后悔,为什么要在林东方回来的时候就说这些,哪怕能给他一点接受的时间,三弟也不会突发这样的情况。
他是罪人!
他是害死林依霏,杀害了林东方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