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那天,我在日记本上留下最后一句话:魏子扬,我真的很喜欢你,原谅我没有勇气告诉你,这段暗恋就到此为止吧,再也不见了,我的十一号。
日记本被我存放在了大学旁开设的一个“失恋博物馆”,那里存放着好多人舍不得扔掉的感情,而我只是单纯找个地方寄存,好去认真开启人生的新副本。
大学,是我憧憬了许久的生活,在华大的日子,虽过得不轻松,却很充实,偶尔总能让我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三那段忙碌的时光。
校园中洋溢的青春气息,也常常让我回想起那个人,我很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最后有没有继续上大学,还记得我吗?
不得不承认,我依旧喜欢他,但我没有再去窥探他的消息。
“零零,周末团建,刚半期考完,一起去吧。”室友回宿舍时对我说道,“零零”是她们给我的外号。
“得,我又要认输了。”我笑道。
她跟着我一起笑着:“哈哈,谁让你总不愿意说那个人是谁。”
三年来,我也被很多男生追过,而我通通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总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久而久之,身边的朋友慢慢都知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没有人知道是谁,免不了每次聚会玩游戏,他们都想用真心话套出些信息来。
而我绝口不提,只要他们问起,我便认输罚酒。
一直到25岁,我都没有谈过恋爱,难免有人猜测,我是不是有心理问题。
也正因如此,姜雨才逼着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好让我彻底死心。
10
婚礼上,那一声跨越七年的“阿泠”,彻底将溺在无止境的回忆中的我拉了出来。
大家看到了我,同桌的人也发现了我,周遭的人仿佛都在议论,我听见有人捂嘴轻笑,看见录像的人正把相机转向我。
“这是她写的日记?”
“她喜欢新郎啊?”
“天哪,好尴尬!”
那一刻,我像不小心闯入猫咪聚会中的老鼠,无处可逃。
我急忙起身,碰倒了面前的高脚杯,果汁洒在我的裙子上,我不管不顾,转身靠着墙边用尽全力奔跑,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冲出礼厅,我直直跑向酒店外,跑向姜雨,打开车门上了车,车内,姜雨见我如此慌张狼狈,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于心然从哪里拍到了我的日记内容,也不知道我逃走后局面如何控制,一时间我的大脑好像宕机一般,连连说道:“快走姜姜,快走。”
而姜雨却以为我被人欺负了,她用力锤了锤方向盘,让我在车内等她,随后她便下车气冲冲走向了酒店。
不过多时她回来了,带着另一个人。
姜雨没有上车,上车的人是魏子扬。
车内,他先开口道:“对不起,辛泠,我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目不斜视道:“我知道我不该来。”
他慌张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这个时候该是想哭的,可或许是觉得脸已经丢尽了,再流泪就真的太难看了,我笑了一下,看向他自嘲道:“魏子扬,突然觉得好可笑啊,我做错什么了呢,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吧,可为什么又好像一切都错了。”
我有什么错呢,我不过是悄悄喜欢着一个人。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心疼,又像是愧疚:“你当然没有错,关于你,一直是我人生中最宝贵,最珍视的记忆,我说过,你是我最最厉害的学霸啊。”
说着他将拿来的钱包打开,取下照片递给我,画面中,是一个女生的背影,穿着校服T恤,扎着马尾辫,一个人坐在教室第一排,拿着笔在做题。
实在太久远了,久到我都记不清自己高中时的发型,那个时候的我是这样子的吗?
照片背后,落着一句话:学霸,别看题了,看看我呗。
接过照片,我的手有些颤抖,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笑了,笑回了七年前的模样,回答道:“那天,我从后门进来看到你,很想叫你回头,可又怕打扰到你,就偷偷去办公室拿来手机拍了一张。”
这下,原本碎了一地的东西好像突然被拼凑在一起,原来我真的被他记住过。
他继续讲述着当初的故事:“辛泠,高二那年,我想我是真的偷偷喜欢着你,可是高三的时候,偶然在办公室听见老师们在讨论这一届会不会出状元,他们口中满是你的名字,而那个时候的我,连被老师记住都不配,你被寄予厚望,我怎么敢当你的拖油瓶。”
我听着他在旁边一句一句说着当年,脑子一团乱。
“后来高考结束,我的分数算是超常发挥,我爸高兴坏了,说要替我庆祝,订完酒席回来的那天下午,发生了车祸,他走了,我本就是单亲家庭,心然也走了,那个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只想就这么烂着。”
我恍然大悟,所以这便是他去酒吧上班的原因。
“可是阿泠,你知道吗,是你救了我,当初你大晚上跑来找我,猛地给自己灌酒,然后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训,我是被你骂醒的,那个时候我便下定决心,你就是我的意义啊,我如期上了大学,我想,我要追上你,然后再堂堂正正来找你。”
所有的未知数都在一点一点被解出来,我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来。”
11
他们说,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我一直以为九年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所以老天爷没办法让我们相遇,可事实证明,即使是互相喜欢的人,也总难走到一起。
“我来了,但你没看到我,大三的时候,我当上了学生会会长,拿了奖学金,我想也许我可以去见你,我去了华大,我向人问起你,可除了知道你一如既往的优秀以外,还知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想要解释:“可是那个人…”
魏子扬抢先道:“是我,对吧?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抱歉辜负了你九年的情谊,我从来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喜欢我,你看,是我太胆小了,就像这张照片一样,你就在我前面,可我却连叫你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所有的答案都出来了,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心下道:“要说胆小,我又何尝不是呢。”
魏子扬给我递来纸巾,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道:“但是阿泠,这么多年过去,我真的已经放下了,我现在很爱我的妻子,所以你也放下吧,好吗?”
我拭去眼泪,努力平复情绪,克制着声调的颤抖:“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那天晚上,在员工休息室里,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魏子扬笑笑:“不会,那个时候的我,怎么配得上你。”
看吧,我和他就是不同频的列车,哪怕轨道有过交叉,也永远撞不到一起。
即使是没说出口的喜欢,也改变不了结局。
我跟着笑了,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我对他说:“回去吧,新娘还在等你。”
魏子扬把照片留给了我,对我道:“拜拜,学霸。”
说完他下了车,我一个人在车内,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姜雨上车后,我对她道:“回家吧,姜姜,该结束了。”
她有些担忧,问:“什么该结束了,你别吓我。”
我侧头看她,笑出了声:“你想哪儿去了,我说,我的青春,该结束了。”
姜雨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稳稳当当开车回到了我们的城市。
那天过后,我不再总想起魏子扬,也不再找借口拒绝追求我的人,那个我暗恋了九年的十一号,彻底死在了我的青春里。
很久很久以后,身边几乎已经没有人使用QQ,我跟我的爱人讲起往事,他陪我取回了那个日记本,我又搜了一遍夹在日记本里的那个号码。
他的个性签名处写着:谢谢你。而日期正是当初我去酒吧找他那晚。
彼时,我的爱人正叫我:“泠泠,你不是想吃小龙虾吗?我们现在去买!”
我平静点了退出关上手机,然后将那串号码扔进了垃圾桶,欢快回应道:“走呀!给我做蒜蓉的!”
我蹦蹦跳跳挽上爱人的胳膊,和他一同出门。
每一趟列车,终究都要驶向各自的站台。
结语:
对我来说,遗憾是什么呢?是永远没发出去的好友申请,是一直没说出口的喜欢,还是双方都缺少的那一点点勇气。
都不是。
真正的遗憾是,故事外的我,不是被他当作白月光的那个学霸,他确确实实是存在于我日记中的十一号,而我,却从始至终不曾在他的世界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