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主……”香繁的声音磕磕巴巴,眼里还有泪水在转动,那模样看起丝毫吸引不起人们对她的保护欲望,相反还会觉得作呕:“你不要杀我,你说过的,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啊……”
这话并非作假,曾几何时,牟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自小她的玩伴就少,又不受宠爱,所以养成了孤僻的性子,只有牟函和香繁两人,是自始至终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所以牟夏一直觉得,香繁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去依靠的人。
当时说那句话,她的心里也确实那般想着。
但是后来,当她见证到了唐娆和她的侍女们的相处模式,牟夏才意识到,自己当真是大错特错。
“我不会让你死,我怎么会让你死呢?”牟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的和善,她伸出自己涂抹着艳红色豆蔻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香繁的脸颊,在漆黑的夜里,那艳红色看起来和黑色无异,竟然显得更加可怕。
她的手指不断地在香繁的脸上游走,动作却是很轻柔,但还是让香繁的身子忍不住一阵僵硬,僵硬过后就是停不下来的颤栗。
太可怕了。
她当真宛若一个将将从地狱而来的修罗,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感觉。
牢房此时显得寂静凉薄,香繁盯着牟夏,只觉得那双眼眸里折射出来的感觉让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它使时间停顿,使刚才的全部言行举动都冻结了,灵魂曝晒了,受别人的审视也受自己的宰割。寂静生出无数把锋利的刀,亮晃晃的一起过来剖析着她的心。
“你不是公主。公主很和善,很善良,她绝对不会像你这般可怕,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公主?你将公主藏在哪里无了?”不知怎么,香繁竟然突然大起了胆子,她支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虽然不能将脊背挺直,但相较之刚才,状态确实好了不少。
听到她的话,听着她话里的语气,牟夏轻轻一笑:“你这是在关心公主吗?”
“那是自然。”香繁想也没想就开口道:“虽然公主有时确实跋扈了一些,但是她为人善良,绝对不会如同你这般可怕!你……你简直就是披着公主外壳的恶魔!”
香繁的话声声指控着牟夏的心。
牟夏此时很明显是被激怒了。突然,她弯下腰,用眼睛直直的盯着香繁的眼睛。她微微眯着眼睛,懔然地瞪视着香繁。她仇视的眼光,象袭来的一阵疾雨,香繁突然被淋得噤若寒蝉。
不知为何,牟夏却突然轻笑了出来。她再度坐在地上,用左手把玩着右手食指上套着的那个指环,轻笑着道:“看来,我的伪装术可是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骗过了呢。”
早已经过了一开始的那种畏惧,香繁竟也渐渐大起了胆子,她甚至敢直直对上牟夏的眼睛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牟夏轻声重复着她的话,冷冷一笑:“看在你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我不妨坦白地告诉你,其实我,有着双重人格。知道什么叫做双重人格吗?”
看着香繁摇头的模样,牟夏又继续轻笑着道:“白天的时候,我是一种模样,就像是你平常看到的那样,虽然乖张跋扈,但是心底到底还算善良,至少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然而到了晚上,或者是在阴暗的环境,我就会变成另外一个状态,就像是我现在这样。”
牟夏用涂着艳红色豆蔻,又带着一个硕大指环的手,指了指自己。
香繁摇着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我才不会相信,我和公主一同生活了十多年,朝夕相处,她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她绝对不会像你说的这么可怕!”
说到后面,香繁的语气甚至已经有了一些歇斯底里。她的内心其实还是相信了牟夏的话,但是身体却告诉她这是不可信的,所以她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验证,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牟夏也不着急,双腿坐在肮脏的稻草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香繁此时变化莫测的脸。等了一会儿,终于等不下去了。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用两只手指捏着递给了香繁:“将这个东西喝下去。”
香繁忙将双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我才不要喝不要喝,你要杀了我!”
对于香繁的指控,牟夏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说杀了你未免有些过于武断,我不过是想让你的死死得其所罢了。”
这种谬论,想必也仅有牟夏一人能说的出来。
香繁干脆将嘴巴闭地紧紧的,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不去喝那瓷瓶里的东西。然而她低估了暗夜里,牟夏的暴力程度。
等的不耐烦了,牟夏干脆一掌将香繁的下巴打到脱臼,趁着香繁吃痛,将嘴巴张开呼吸的那个瞬间,她飞速地将一整瓶的药都倒进了香繁的嘴里。香繁已经受了好几日非人的折磨,体力和意志力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所以尽管现在满心不愿,他也没有办法抗拒。
终于,在牟夏期待的眼神中,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因为牟夏的那一掌大落了她的一颗牙齿,所以血液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
那抹笑容就定格在了她的嘴角,看起来像是嘲讽,又像是控诉。
牟夏将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感觉不到有气以后,她一脚将门踹开,用右手环抱着香繁的身体,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就那么悄然离去。
她的动静不大,所以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一路回到自己的右熙殿,都是一帆风顺。将香繁放在自己的床上,牟夏竟然亲自做起了侍女的工作。
她先去烧了一些热水倒在她平日里沐浴的木桶里,再脱光香繁的所有衣物,开始替她净身。
香繁的身上有许多疤痕,都是新的,想必就是这几天才将将弄上的。
“依照我公主和王后的身份,身上断然是不能有疤痕的。到时候她们还要给尸体净身,看到这些疤痕就不秒了。都是你,临死之前还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来。”牟夏对着香繁的尸体自言自语。
洗干净以后,她又从梳妆台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盒药膏,用手指轻轻粘取了一点,涂抹在香繁有疤痕的地方。
只是片刻的光景,那些疤痕就消失不见,她的身体又恢复如初。
将药膏放回到原位,牟夏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满意地笑着道:“虽然给你用那药膏是有些浪费了,不过看在你即将帮助我完成计划的份上,就让你死也死的漂亮一些。”
走近香繁,牟夏在她的脸上左右看了看,若有所思道:“底子不错,身形条件也跟我差不多。挡当初哥哥把你送我的时候,还说有朝一日你肯定会帮助到我,果不其然,今日,你就能实现你自己的价值了。”
现在的牟夏和方才在牢房里的又有些不一样。她一回到屋子里,将香繁放在床上以后,她就脱下她全身黑色的衣服,换上了一身靓丽的,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玫红色。
在忙碌的时候,她也是脸上带着笑容,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在牢房里的狠厉?但越是这样,就愈发显得她的可怕之处。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了一个小匣子,赫然跟竹郁易容的那个盒子有些相似。将盒子打开,里面的工具全部引入眼帘,果然全部都是用来易容的。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张人皮面具,赫然就是牟夏自己的脸。
她先用一种药水清理了一下香繁的脸,再擦上了一层东西,就将那张人皮面具贴了上去。又涂涂抹抹了一番,一个翻版的牟夏正赫然躺在床上。
若是不仔细看过去的话,断然不会看出来差别。饶是仔细去看,如果不是非常了解她的人,也会以为那人就是他。
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想法微微上扬的嘴角。牟夏用了多种办法,也未曾让她将嘴角回归到平常是模样,几次尝试之后,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反正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大计。
忙完了一切,牟夏悠闲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此刻正躺在床上的:“自己”,她眼底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
喝完了一杯茶以后,她没有忘记给自己也贴上一张人皮面具,这里不可能会同时出现两个牟夏。
而此刻的牟夏,脸上的人皮面具将她远姣好的容貌都给遮挡住了,看起来平淡无奇,只是那双眼眸里不断流转的眼波,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忙乎完了一切,天际已经隐隐泛白。
牟夏计算了一下时间,知道给竹文和竹瑾的迷药快要过了期限。她当下也不敢多做犹豫,将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然后自己再从窗口出去,好似这里跟平日里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公鸡打鸣,这是竹文起床的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她摸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脖子,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为何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这个时候竹瑾也慢慢转醒,看着正试图从床上往地下爬的竹文,吓了一跳:“竹文,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睡了一觉起来,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竹文无奈地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竹瑾也意识到自己也没有力气,她猛地拍了下脑袋,惊叫道:“王后娘娘。”
已经下了床的竹文飞快地跑出去一看,“牟夏”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