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顾湘湘让顾家人派来一队保镖。
将整个江家团团围住。
江聿风似乎未预料到她的跋扈,后悔的神色在这一刻散去。
“顾湘湘,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顾湘湘并不理会他,破罐子破摔似的,指挥着保镖将我关到了密室里。
我才得以窥见里头的黑暗。
各式各样的刑具应有尽有,密不透风的铁笼子里发出老鼠的响动,四处恶臭了不堪,定睛一看,在最角落处有几个桶状物被黑布所遮盖。
顾湘湘厌恶地差人将我吊在木架上。
而后从浸满辣椒水的木桶里抽出一条鞭子。
我记得,姐姐的身上到处都是被鞭子打过的痕迹。
原来,已经被浸过辣椒水了。
我的鼻头一酸,眼泪瞬间聚在眼眶中。
顾湘湘见此,立即笑得花枝乱颤,“怎么?怕得哭鼻子了?”
“我不像聿风一样,吃你这套——”
话音未落,她便甩着鞭子向我抽来。
这鞭子经过长年累月的浸润,早已和辣椒水融为一体。
只一下,便逼得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就是你当狐狸精的下场,人不做来当狐狸精,上一个接近聿风的狐媚子,早就——”
“成疯子了是吗?”
我打断顾湘湘的话,微勾起嘴角,“难不成,你也想让我成疯子?”
顾湘湘诧异地皱起眉。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任何不良新闻出现在江顾两家,只会放大。
更何况逼疯一个女人不算一件小事,最后发酵的足够轰动整个社会。
他们不需要这样的新闻。
于是花了大价钱给新闻媒体压了下来。
所以,我和姐妹根本求助无门。
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以为又有人来蹭豪门的热度。
根本不会有人当真的。
顾湘湘很清楚这一点。
但她只迟疑了一会儿,门口的争执声唤醒了她。
她嗤笑着,“喏,聿风来英雄救美了,我告诉你——也不怕你知道,那个女人被打时,聿风也是这样要冲进来救她,可是之后呢,她还不是疯了。”
“你们啊,就是贱。”
“不受点伤,以为仗着身体就能进豪门。”
她像一只疯狗。
江聿风的声音越大,她甩的鞭子便越大力。
每一下,都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火辣辣的,又仿佛虫子在血肉中蠕动。
我不知道姐姐究竟被打了多少鞭。
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被绑在这里。
可是,她一定很痛,痛到麻木,然后放弃我,放弃自己。
就在我眼前模糊不堪时,江聿风冲了进来。
紧随在后的是怒气冲冲的宁婉莹,一大批保镖紧随而来。
江聿风为我解开绳子。
我顺势瘫在他的怀里。
“聿风哥哥,不关少奶的事。”
顾湘湘双手环胸冷笑着,“聿风,你看看,这个女人就会这一招,装可怜做绿茶,和当初那个狐媚子一模一样。”
江聿风的呼吸急促,原本压着怒意,只是心疼地揉搓着我的掌心。
可此时听到这一句,火气瞬间上涌。
飞快地起身,狠狠打了顾湘湘一巴掌。
顾湘湘被这一巴掌打得晕乎乎的,有些愣怔地摔倒在地。
但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江聿风,你是在害怕吗?”
害怕什么?
江聿风偏头看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顾湘湘惨笑着,“我猜中了,我就知道,我一提起那个狐媚子你就生气,原来——你是怕人知道你的秘密,坏了你的名声。”
“醉酒哪里还有什么能力?”
“你分明是看上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霸王硬上——”
顾湘湘的话止在嘴里。
因为江聿风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狠狠的,不留一丝余力般的。
要把她掐死。
顾湘湘的脸涨得通红,又变得铁青,氧气一点一点地消失。
直至——宁婉莹上前阻止他。
“算了,聿风,法治社会,杀了人就不好处理了。”
我真正意识到。
江聿风在脑袋清醒时,绝对是个狠角色。
8.
顾家带人上门来讨说法。
可是江聿风像杀疯了一样,扣着顾湘湘不放。
他们从前的海誓山盟仿佛随着那场车祸被撞碎了。
徒留着的只有江聿风对顾湘湘的厌恶。
从前江家需要顾家,装也能装得好看些。
可如今江家发展势头远远好过顾家,哪里还需要她呀。
面对众人的讨伐,他只会低声笑着,“湘湘是我的妻子,她待在江家有何不可。”
但当着顾湘湘的面,则是厌恶地甩出一张协议,“签了它。”
密室的灯光极其昏暗。
顾湘湘低头看了许久才看清楚,随即难以置信地问,“聿风,要和我离婚?”
我就站在江聿风身旁。
将顾湘湘的错愕尽收眼底。
恐怕连她也不知道江聿风究竟什么时候变了心。
连日来她都被关在密室里。
不知道外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我被顾湘湘毒打后,江聿风当众将我抱出去的当天。
我窝在他的怀里改变了复仇的方式。
一味地装可怜,卖惨并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经过了多天的相处,我发现江聿风的逆鳞。
——是我的姐姐。
每次在顾湘湘提起她时,江聿风的思绪顷刻间会被打乱,变得易怒易燥。
可能真的如顾湘湘所说。
江聿风并非醉酒强暴,而是有意识、主动地实施这次暴行。
这一点值得我好好利用。
我借着伤势,主动提起我在A市见到的一个人。
和我此时此刻一模一样的伤痕,不过比我更深一些,伤口处还被涂了粪水。
末了,我还感叹了一句。
“生得极美,只是医生说她精神受了刺激,有些可惜了。”
江聿风呼吸一滞。
他轻轻地问,“她生得有什么特征吗?”
我好奇地看向他,状似努力地回忆着,“鼻尖……似乎有颗痣。”
“医生……好像,说她怀孕了。”
江聿风紧绷的神经瞬间瓦解。
头一抽一抽地抽痛起来,他捂着额头,似乎回忆起某个场景。
是他冲进密室里看到我姐姐的惨状?
还是在看到顾湘湘哭得梨花带雨的那一刻,直接任由她继续折辱我的姐姐?
可是,不重要了。
我只知道。
我一身的伤很值。
宁婉莹得到有人可能怀了江聿风孩子的消息,高兴得睡不着。
彻夜追问我那个女孩的长相。
派人调查消息后的第二天就出发去A市。
一同前往的,还有我和江聿风。
潼潼已经将近一岁,是姐姐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下生下来的。
所有人都怕精神病会遗传。
可是潼潼很聪明,但姐姐没有照顾他的能力,于是他被送往福利院。
江聿风站在房门口不敢进去。
脸上的踌躇与迟疑溢于言表。
宁婉莹也很紧张,询问了一切事宜,才在福利院的小院子见到了潼潼。
潼潼还不会说话,只会磕磕绊绊地跑着。
即使年纪还小,但能看出生得和江聿风很像。
宁婉莹喜极而泣,第二天就安排两人做了DNA。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将潼潼带回清港。
但是江聿风越喜欢潼潼,对顾湘湘的厌恶就多一分。
我的姐姐被毒打的每个场面。
顾湘湘善妒的每个画面。
都会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放。
我状似无意地询问,“聿风哥哥,少奶之前说的那个女人是潼潼的妈妈吗?”
“是少奶亲手处置的她?把她逼疯了吗?”
江聿风没有说话。
递给顾湘湘的离婚协议书,却是他默认的证据,也是他推卸责任的最好证明。
9.
顾湘湘没有等到江聿风的回答。
挣扎着起身,可连日来的囚禁让她身体变得虚弱无力,扶着墙壁却又摔倒在地,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江聿风。
“江聿风,你忘记你娶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你说要永远对我好的。”
“那时候江家还不富贵,你是高攀娶了我的——”
“顾湘湘。”
江聿风垂下目光,冷冷笑了起来。
“和你结婚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好险——这次车祸让我彻底清醒。”
“念安温柔可人,岂是你能比较的?”
一边说着,江聿风还将我搂入怀里,我顺从地露出一个微笑。
顾湘湘全身的气力仿佛在此刻散尽。
她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大笑,“江聿风,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贱男中的表率,是你摒弃一切,你死后只能下地狱——”
“哦?是吗?”
江聿风轻轻皱起眉,“别忘了,那个人是你搞疯的。”
“我有证据的——”
我偏头看他。
他的目光冷冽地可怕,像是地狱上来的恶魔。
他附在我耳边,“念安,她——我就交给你了,她害你受了那么多伤,也该还了。”
将我轻轻一推,我微微踉跄到顾湘湘面前。
他们,曾经合力逼疯了我的姐姐。
现如今,却又因为我的姐姐起了内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江聿风走出密室后,我一把抓起顾湘湘的头发,将她扯到那个盖满黑布的角落里。
这里放着什么,我和她都心知肚明。
她轻得仿佛只剩下骨头。
力气也如蚂蚁一般。
即时挣扎也于事无补。
我擒住她的脖颈,当着她的面慢慢地、慢慢地拉开那块黑布。
尘封已久的臭气瞬间席卷整个密室。
顾湘湘痛苦地大力喘息着。
我屈身凑在她面前,“想起什么了吗?”
她疯狂摇头。
我冷笑着,“两年前,我的姐姐啊——你忘记了吗?”
“她被你鞭打后扔到了粪桶啊,你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
在密室里,为了保全他们自己。
故而江聿风不会在这里安装摄像头。
我才可以借此说出我积压已久的愤怒。
顾湘湘闻言,瞪大着眼睛惊恐地看着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那个女人无亲无故的,我查过了你别装神弄鬼。”
我穿好防御的衣衫,嗤笑着,“都说了,我是她的妹妹啊。”
她不可置信地摇头,“你要做什么?”
“当然——”我掐住她的后颈,“是一报还一报啊。”
顾湘湘高高昂起尊贵的头颅被我推进粪水里。
粪水里浮着的一层油光被撞得稀碎。
恶臭更加剧烈地袭来。
顾湘湘痛苦地扑腾着。
粪水灌进她的鼻腔,融入她的口腔,撞入她的耳朵里。
而从中,似乎还有蛆在蠕动。
我疯狂地大笑着,“我姐姐受到的痛苦,我要让你承受十倍。”
我将她扔在地上。
地上满是被溅出的粪水。
“把地上的都舔干净!”
10.
顾湘湘虚脱地瘫在地上,闻言,满是青绿色脸上浮上一丝痛苦,她干呕了几声,怯弱地往后挪动着。
我脱下防御衣,居高临下地告诉她,“今日不舔也没关系,反正——你折磨了我姐姐几天,我就折磨你几天。”
她的精神似乎有些错乱。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没有再说话,直至走到密室口,身后忽然传来顾湘湘的呼喊声,“难道——江聿风就没有错吗?”
他当然有错。
江家每个人都有错。
但是,我有其他的办法。
反正江家家大业大,大厦倾倒不是一日可为。
我要和潼潼慢慢地侵蚀这个家。
我打开密室门的那一刻,碧姐迎了上来。
“小姐,外面都是顾家的人,你上楼是小心点。”
我点了点头,“闹了这么多天也该停了。”
的确该停了,宁婉莹当然知道顾湘湘的脾气。
有她在,潼潼是不可能在江家生存下去。
即使离婚,顾湘湘也势必会派人搞潼潼的。
所以顾湘湘,必须消失。
而宁婉莹的解决方式,就是拿钱。
“一千万,买你女儿一条命。”
顾卜亭气得直哆嗦,“我女儿活生生的人,你这个意思,是犯法的!”
他身后的人不断附和。
“是啊,我们可以报警的。”
“湘湘的命才值一千万。”
江聿风倚着头,“一口价,五千万,外加顾湘湘的离婚协议书。”
“婚后的财产,她一分都别想拿到。”
“顾伯伯,我知道——顾家现在等着用钱,不愿意离婚的话,那就打官司,能拖多久,我就拖多久。”
我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微微笑了起来。
江聿风的意思很明显。
——用五千万,买断顾湘湘所有的一切。
人命在他们手中,只是一个谈论的筹码。
我反锁了房间门。
将这段时间收集的证据铺在地上。
随手点了点。
那么,今天就寄这一份。
隔天,全市最权威的新闻媒体爆出了江家产业下的娱乐场,在几年前曾经意外死过人。
明明是极大一件事,却被按下未曾有人提起。
个中缘由,令人不寒而栗。
江聿风一早上便紧急前往A市。
顾家人趁机倒打一耙,派人去捣乱。
听说场面乱得可怕,甚至还有人直接当场打人。
江聿风则被带去警局查问。
宁婉莹在家中惴惴不安地问我,“念安,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我的心很慌。”
我逗着潼潼,状似不经心道,“不然去问问景大师?别是时运不好。”
宁婉莹如获至宝,“是啊,我怎么忘了他,还是念安你周到。”
潼潼正在学说话,此时吚吚呜呜地喊着我,“姨姨。”
外面的阳光很好,我轻轻应和着。
一切,都很好。
景大师为宁婉莹安排了一场法会。
我独自留在家里,想了想又去了地下室。
顾湘湘被我连翻推到粪水里,神志早就不清醒了。
即使我让她舔地上的粪水。
也仿佛毫无知觉般,笑嘻嘻地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慢慢地舔食。
我靠在墙角处看她。
既然你已经这么惨了。
应该不介意更惨一点吧。
只不过,这一次,江聿风会陪你。
当夜,一段由江聿风及顾湘湘联合主演的录像震惊全网。
即时镜头不稳,但还是能看清所有的一切。
顾湘湘凶狠地挥舞着绳子。
顾湘湘瘫倒在地后那段肺腑之言。
江聿风掐住她脖颈时冷清冷面的模样。
彻底让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引爆全网。
是我被顾湘湘抓到密室的录像。
11.
“我猜中了,我就知道,我一提起那个狐媚子你就生气,原来——你是怕人知道你的秘密,坏了你的名声。”
“醉酒哪里还有什么能力?”
“你分明是看上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霸王硬上——”
这一段录音被循环播放。
江聿风刚从警察局出来,又被带了进去。
宁婉莹不是傻子。
这一段视频的视角明显是我发出来的。
她终于找上我了。
可惜啊,太迟了。
从半年前她主动找上我时,就太迟了。
那时候江聿风刚刚车祸住院。
在我悉心照顾下逐渐苏醒。
宁婉莹与顾湘湘当了几年的婆媳,就吵了几年。
这个媳妇什么都不会,只会惹她生气。
最重的是,顾湘湘死活怀不了孕。
这几年她不是没有帮江聿风物色其他女人,可是统统被顾湘湘搅黄,再加上江聿风的确财米油盐都不进。
好容易听到他接受身边有个新的女人。
还不立马将我带回清港。
当然,这其中缺不了一个人。
那就是——景大师。
宁婉莹拿着我的八字去算,景大师面露喜色,“与施主的儿子是天作之合,必能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我要为我的姐姐报仇,自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那时候景大师正在云游四方,撞上姐姐精神不佳的时候,他修的慈悲心,面露伤心,“可怜,真是可怜。”
我查到他与宁婉莹相熟。
只要他帮我说几句话,会让我走得更稳、更顺。
而眼下,顾湘湘疯癫无状。
江聿风官司缠身,我双手环胸,询问宁婉莹,“阿姨,我们来谈一谈生意如何?”
“潼潼一定是你的孙子。”
“让江聿风继续当你的儿子,一定会让江家的股市大跌——”
宁婉莹呼吸一滞,“你什么意思?”
我垂下目光,低声笑着,“舍父去子啊,反正阿姨的本是大得通天,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出来的吧?”
“反正他成日忤逆你,潼潼还小,你有的是机会调教他。”
12.
临近新年。
宁婉莹对外宣称江聿风并非是她的亲生子。
而是在二十几年前在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孤儿,桩桩件件有证有据。
江聿风一下子成了落败的狗,无人再保他。
他身上背了无数的冤债,警方一查再查,他逃无可逃,于是很快便被判了刑。
结果才过了几天,我便听说他在牢里面疯了。
的确该疯。
怀揣着期待,却无人来救他。
希望落空的时候,比什么打击都来得更痛苦。
当天,我动身前往A市。
时隔一年,我才终于再看到我的姐姐。
她坐在阳光下。
温柔地朝着我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