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钱进一大早便赶到了贡院。
贡院面积很大,足足有七千多间考试号舍,是临海府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每年的这个时候,全粤州的秀才便会赶到临海府,参加这三年一度的秋闱。这已经成了惯例,都不用通知的。
贡院门口,站了两排兵士。每名考生进考场前都要被请进门口一间小房子里面搜身,看有没有夹带书籍或者小抄之类的。
不得不说考生们的作弊方式千奇百怪,有在衣服里子里藏书本卷子的,有做成小纸条藏在衣服下摆的,更有甚者,还有直接写在腿上的。
负责搜身的官差经验都很丰富。不一会儿,便有十多名考生被陆续赶了出来。
钱进瞥了一眼,只见有几名被赶出来的考生居然还穿了棉衣,心想这几位仁兄的掩饰功夫实在太差,也不看看这么热的天。
搜完身,钱进便进了贡院。前面有两张门,第一张门称之为仪门;第二张门称之为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进了龙门,考生便不许再进出了。
龙门正对面,还有一座略高的台阶。粤州布政司徐宝禄、主考官以及其他十多名官员正站在台阶上,检视参加科举的考生。众考生经过台阶前的时候,对徐宝禄他们均行拜师礼,才继续往前走。
见徐宝禄在场,钱进低着头冲高台上抱了一拳,便匆匆往自己的考舍走去。虽然他跟徐宝禄见过两面,舅舅文巽与徐宝禄更是知交好友,但是这种场面他没打算相认。万一被有心之人告发,他和徐宝禄两人都有麻烦。
钱进拿着自己的号牌一直找过去,在丁酉号房间停下,确认是自己的考房无疑。
他往里面扫了一眼,房间很小,两块木板拼在一起就成了床板,供考生睡觉用。考试的时候就把床板拆下来,一块板子作桌子,一块板子做凳子。这里便是他接下来三天吃喝拉撒的地方了。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考生都已进场。负责监考的官员敲锣之后,考生便只能呆在自己得考房里面,不得随意走动。之后便有官员分发试卷。
钱进接过试卷一看,考题便是一句话:治国必先齐其家,齐家方能治天下。心想,这道题不就是要考治国和齐家的相互关系吗。自己前世写文章的功底没丢,只是要按照八股的格式写出来着实还得费一番力气。
不过,这几年他左思右考,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先把文章按考试的要求写成白话文,然后再逐句反译成文言文。
虽然文章最终读起来会有些呆板,但他好歹也读了这么久的《子论》、《理学》等书,再润一下色的话应付考试应该够了。
钱进往对面一排考房望去,那边几位仁兄也已经拿到了试卷。有一位考生见官差走后,便不急不慢的掏出自己的鞋子,将鞋底一层一层的打开。敢情这位老兄居然以小抄作为鞋底,这作弊手段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再看另外几位考生,都在作低头沉思状。有一位面目俊朗的考生倒是显得成竹在胸,钱进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似乎感受到钱进的目光,那位考生抬起头来望向他这边,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钱进甜甜一笑,也回了一礼,顺便看了一下他的号牌:‘丙巳号’。
待监考官发令可以答题后,钱进也不着急动笔,先打腹稿。
跟所有考生一样,他十年寒窗苦读,今日便要见个真章。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依仗的是自己现代的见识,却也不敢轻视天下的学子。
由于太过专注,有位监考官在他旁边站了一小会,他也没太注意。中途的时候,对面那位鞋底夹带小抄的仁兄被拖了出去,哭的惊天动地。
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陆续便有考生离场。钱进抬头看向对面,那位丙巳号的仁兄似乎也完成了答题,正在细细的校对。另外几位有的还在沉思,有的似乎也答的差不多了。
钱进也已经写完草稿,反正还有半日才交卷。于是他吃了个饼,又喝了些清水,顺便打了个盹。等养足了精神,他把答卷又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用小狼毫笔把洋洋洒洒三百多字抄到另外一张白纸上,再署上自己的名字,便准备交卷了。
刚起身,正好碰上对面那位丙巳号的老兄也已经答完。两个人相视一笑,便并排走了出去。
出了仪门,那位仁兄抱个拳,问道:“在下怀安县廖东临。这位老弟,怎么称呼?”
钱进笑道:“在下钱进,观海城人士。看老兄气定神闲,此次必定高中。”
廖东临摆了摆手,笑道:“那倒未必。老弟你小小年纪便来考举人,真乃神人也。眼下去休息又太早,我准备去溜达一下,老弟可有去处?”
钱进与他并不熟,又有点劳累,便说道:“这三天下来有点头晕脑胀,等下我便准备直接回客栈休息了。”
廖东临也不勉强,两人匆匆告辞。
钱进回到客栈,倒头便睡。他是真的累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
剩下来的两场考试,依然是三天一场,中间可以休息一天。
《陈律》主要考法律条文,还有几个刑罚判案的大题,主要看考生对陈律熟不熟,判罚准不准。策论则主要考的是时事,评价考生的时事分析能力。这两门自然难不倒钱进。
待三门全部考完,所有的书生们终于松了口气。秋闱不仅是考的文章,更是考验一个人的体力和心性。九天时间下来,考生们都已经身心俱疲,有些体力弱的甚至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