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无妄的屋子不大，方方正正的石屋，有着不同于凡间与天界的样子。
屋子不大，里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让整个石屋看起来更加窄，奎宿进屋就忍不住去整理地上乱放的书籍。
“别动别动。”一边脱盔甲一边制止奎宿，“我没放书签你放好了我找不到，你们别去那间屋子嘛，来这边的客厅。”
奎宿问：“这些都是小神君读过的书。”
莲无妄没说自己读没读过，就回答：“大多都是关于玄黄石林的文献。”
奎宿看着一本形状怪异的书籍，然后说道：“这是哪里文字，属下却从未见过。”
莲无妄在隔壁的屋子没看到，所以询问：“你说的是什么书？”
白虎神走过来看了一眼，微微诧异：“这是魔族古老的文字。”
莲无妄已经将盔甲与面罩全部脱了下来，并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奎宿手里的书走过来说道：“哦，这是我们剿灭了摩挲魔族，在他们的地窖里发现的古书。”
奎宿问：“你还看得懂这些？”
“一开始没看懂，但魔族的一个长老的教的，作为交换我放了他们摩挲的俘虏。”
奎宿有些意外，然后看向白虎神。
白虎神却忽而伸手抬起莲无妄的下巴，让她的脸朝向自己。
奎宿这时候也才看到，以前就是常年出征，也一直白皙干净的莲无妄的脸上，竟然都是细碎的伤痕，就像常年被寒风反复吹裂了一样，皮肤变得格外粗糙。
奎宿见白虎神面色不大好，退到了一旁。
莲无妄呵地一笑，说道：“这里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皮肤，不单我一个。”
这种环境之下，就是仙神也扛不住，一开始或许还会用修为护脸，但慢慢就会发现，还是留着修为护命比较重要，所以但凡是经常外出的将士，没一个能有完整的皮肤，而她这样还算好的了。
说完她慢慢从白虎的手中，撤出了自己的下巴，并后退了一步说道：“没事，等以后出去了会慢慢恢复的，师父去那边喝茶吧。”
“拜见神君。”温柔的女声响起。
奎宿一瞧，是当初请求与小神君一道出征玄黄石林的凌波神女。
白虎神也一下注意到了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同样身为姑娘家，凌波神女虽然也不似在天庭那般，但至少皮肤还是正常的。
他又蹙眉看向莲无妄的脸。
莲无妄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等凌波将茶点放好之后，她说道：“不是我没保护好自己的，而是凌波神女是城里的女医，工作的地点在城里，您可能不知道，以前城里没有什么花草的，如今到处可见鲜花，那都是凌波神女的功劳。”
她不着痕迹又转移了话题，“师父尝尝这茶，也是凌波神女种植出来的，别看在外头喝茶挺容易的，在这里要种活一棵草都不容易。”
她将茶端起来呈给他：“您尝尝看。”
白虎接过，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回原地。
莲无妄问：“如何？是与外头的茶味道不大一样吧？”
白虎看着她一直在热场的样子，回答：“嗯。”
“那您回去可得替凌波神女说几句好话，弟子觉得，她从这里出去，修为定然大有增长。”
她一直在滔滔不绝，可说的都是关于别人，一句也没有她自己，也没有他，若换做是以前或别人，白虎神就当对方是自来熟了，可眼前的并不是别人，是莲无妄，他就敏锐地觉得，她在极力地化解两人之间的那份生疏。
对，莲无妄对他的态度是生疏，不然他不会一口一个师父，弟子，敬语用得一句没落。
以前他总要求他懂礼知恩守法，现在她每样都做得到，眼前的人竟是这样的生疏。
见他不说话，莲无妄又迅速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师父是有事来玄黄石林吗？”
“没事不能来？”
这一句，让一直热场的莲无妄一时之间无法回答，但她用笑容掩盖过去说道：“您可是白虎上神，无论有事没事都能随时来。”
然后她又给他介绍说：“这糕点很好吃，您尝尝看。”
白虎就冷眼看着她像招呼一位远道而来的亲戚似地招待他，直到她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意，逐渐安静下来，眼底有种无奈与落寞的笑容。
“师父您最近过得可好？”
其实白虎不想这么回答的，甚至他也没想过会来这里，可是，无论他如何都没等到她回来，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可他都来了，她却一副好像昨日才见过那样，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家长里短，她觉得他是想来看这里开出了花长出了草，还是想来这里喝外边没有的茶？
本来带着期待，又带着些许不悦来的，但见到她之后，不悦早就消失。
可察觉到她的疏离，那不悦又不着痕迹地回来了，莲无妄什么都做得很好，可是他却很想很想责备她。
可她问他，您最近过得可好？
白虎神眸色一沉，反问她：“你觉得呢？”
她将床搬走，将衣服搬空，然后来到这个谁也不愿意来的地方，五年之间没有踏入天庭半步。
莲无妄被问得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景象，最后还是笑着说：“弟子觉得您一定跟以往一样忙吧。”
是，他确实一点也不闲，但却还是有时间去莲池，去他的房间，去她每次从外边回来都会逗留一会儿的神树下，或者走得更远，站在西天门外莫名一站就是一夜。
“莲无妄，你心中可还有本神君这个师父？”
“当然啊！”莲无妄说道，“弟子只有您一个师父，除了您没有其他任何师父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除了您就没有其他人了。
既然有，为何迟迟不归？！
白虎很想这么训斥一声，但心里又太过知道，他是出征在外。
可正因为知道，才觉得她故意拿这种理由远出不归，让他连生气都显得没有立场，这点他最是厌恶。
白虎深呼吸，说道：“你若想回家，本神君立即下令让你回去。”
莲无妄看着眼前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她以为五年了，至少她心里会平和一些，可他当一出现，所有付出的与他保持师徒关系的努力功归一篑。
依旧会怦然心动，依旧会欣喜若狂，依旧会痛彻心扉。
而他依旧还是那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明。
最关键的是，他不喜欢她。
这样就连她对他的喜欢，都只是一种亵渎。
莲无妄低下头，收敛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溢出的贪婪眼神，她尴尬笑着说：“师父，弟子，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