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曙光已经年近七十，连胡子都是灰白色的，人生得精瘦，满脸皱纹，但这样的脸上依旧有一双透亮的眼睛，他看着薛元敬缓声询问：“所以薛大人觉得，是凤王爷杀了本官的孙女吗？”
朝堂之上，官场之内，多少都有点分帮结派。
就好比右丞相宇文昭，那可是皇后的亲兄长，自然是支持太子那一派，而刑部尚书王俭是宇文昭的人，自然也就是支持太子的。
而户部尚书池旭璋，则一直觉得，三皇子比太子更适合当帝王。
曾经百姓口中大夏的两个栋梁之家，开国文武将才宋与韩。
不过从宋太傅一家被斩首示众之后，这种说法就彻底消散了。
而如今大夏剩下的三大势力：
一是开国大将之后的韩家，代表人物为韩忠大将军。
二是皇后身后的娘家宇文家族，代表人物是右丞相宇文昭。
三就是后来皇上亲自提拔的姬家，代表人物是左丞相姬曙光，当然他儿子姬文昌也日渐被皇帝重用。
姬家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一心维护当朝圣上，也是因此姬家日渐被皇帝器重。
如今姬家女儿惨死，刑部侍郎薛元敬便想借助姬家的力量找上轩辕夙凤，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所以他与姬曙光说：“若是只有下官的女儿出事，那就当她是自杀，可如今出事的三名女子都是当初进过凤王府的人，这就太巧合了吧？”
虽然死了孙女很心痛，但这位老丞相面上却看不出悲恸的神情，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苦茶：“薛大人觉得凤王爷的智慧如何？”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薛元敬想了想如实说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一共出征三次，一次为西境一战，二次为辽东一战，三战百花城，都是以少胜多出奇制胜，自然是足智多谋的将才。”
姬曙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如此聪慧无双之人，会连杀三个与凤王府相关的女子？”
“呃……”薛元敬一下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才道，“看他作战谋略多数为反常人思维而行，或许他正觉得越危险的尝试越安全呢？”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姬曙光不置可否只说：“凡事都要讲证据，此事已经交由京兆尹府处理，相信唐墉会尽快查明事情的真相。”
“这是自然。”说完薛元敬再试探着说道，“下官这一趟来，只是想明确一下左丞相的意思。”
“噢？”其实，姬曙光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
薛元敬也知道他知道，但还是谦和表明自己的意思：“下官只是想知道，若有证据指向凤王爷，左丞相大人可会将他绳之以法？”
姬曙光面不改色回答：“只要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本官自当会为孙女以及枉死的孩子们讨回公道。”
薛元敬立即起身，给姬曙光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有左丞相这句话，下官心里便有底气了，下官且先去京兆尹府询问一二。”
说吧，他拱手着后退三步，才直起身离开。
他走后不久，从内室走出来一位年纪约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五官肃然的男人，他走上前跪坐在魏曙光的面前开口：
“爹，您真相信薛元敬的说辞，觉得这事是凤王爷做的？”
此人正是姬彤莉的父亲，姬曙光之子，也是当朝的领侍卫内大臣姬文昌。
姬曙光回答了他四个字：“犹未可知。”
“若真是，父亲可会动他？”
“动不动他，得看圣上的意思。”
“若真是他杀了彤莉呢？”
姬曙光又端起茶，却没喝，只是拿在手上思忖了许久：“那……便只能让圣上动他。”
轩辕夙凤下午就被请去了唐墉家里做客。
以前除非轩辕夙凤自己去京兆尹府，否则都是唐墉亲自来凤王府问事。
今日这举动让孟庄不满了一路：“唐墉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也敢怀疑到主子的头上！好在他不敢直接将主子请到衙门，否则我真会揍他。”
主动请缨跟轩辕夙凤出门的洛璃道：“出事的都是当初来过王府的姑娘，尤其还涉及到姬家，皇上开了金口让唐墉务必查出真凶，唐墉自然只能走一出。”
“如此也就罢了。”孟庄心里就是不爽，“竟然还有人怀疑，主子不是人而是专门吸食女子的妖。”
马车内的当事人见孟庄愤愤不平低声道：“本王被当成是妖魔鬼怪是第一次吗？”
孟庄还是替他委屈：“可自从玉官小姐将玉蝶儿与傅威抓获后，早已经真相大白……”
“咳。”后头的高策掩嘴咳了咳。
孟庄没听见继续说：“如今就这么一点风波，大家就忘了王爷前不久才出生入死建立的战功，也就是玉官小姐不在了，否则她能让那些人……”
“咳咳！”高策咳得更大声些。
孟庄不满看向他，才猛然惊觉，他，他居然提到了玉官小姐！
完了，他脑袋可能要掉在这条路上了。
马车的轩辕夙凤却没有出声，虽然会痛，但他希望有人提到她，如此就好像她还在似的。
洛璃望着马车许久，说：“这件事，我来查。”
孟庄与高策都看向了她，然后又看向过分安静的车厢。
车厢里的人依旧没有说话，他们家主子的话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几天都听不到他说一句话。
主子不说话，也没人敢回应洛璃。
几人到了唐墉宅邸后，唐墉面上是请喝早茶，实则拐弯抹角就问案件。
轩辕夙凤直接道：“有证据再来找本王，其他关于案件的事就问洛姑娘，她会配替本王配合你们调查。”
洛璃一愣，路上她说要查他一声不吭，没想到如今却将事情交给她，心里顿时一阵喜悦。
但轩辕夙凤下一句就是：“剩下的事就劳烦洛侍卫。”说完他起身离开唐府，留下了洛璃一个人面对唐墉一堆问题。
回去的路上孟庄忍不住问：“主子，您是故意让洛姑娘留下的吗？”
车内的轩辕夙凤面无表情也不做声，她不是要查吗，那就让她查个够。
见主子不回答孟庄再问：“主子，听说长安郊外的枫林全红，格外好看，您要不去那走走？”
“不走。”
“那，王爷不如去茶楼听听小曲儿。”
“回府。”
孟庄脖子一梗，看向了高策。
高策耸肩，别看他，他也劝过了但有用吗？
只是高策察觉到自己耸肩的举动，内心不由叹气，别说主子，就是他也被萧玉官潜移默化了不是吗？
返程的一路，安静得只有马蹄与车轱辘的声音。
直到半道，轩辕夙凤突然说：“停车。”
孟庄连忙拉紧缰绳。
轩辕夙凤已下车，目光搜寻四周，但四面只是落满金色银杏叶的长巷，空无一人，他看向孟庄询问：“这次可听见了？”
孟庄面色一紧，眼里露出了悲伤。
轩辕夙凤蹙眉又看向了高策：“都没听见吗？分明从那个方向有银铃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