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一切的白光。
然后是剧烈的坠落感。
慕卿浔感觉自己像是被从万丈高空狠狠抛下,最后砸在了一块冰冷坚硬的铁板上。
“砰!”
她闷哼一声,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怀里的人,没有受到一丝颠簸。
身后的光芒通道,在一声轻微的嗡鸣后,彻底关闭,消失无踪。
周围那些扭曲的,混乱的时空法则,也随之平息。
世界,安静下来了。
不,不是安静。
一种持续不断的,低沉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她的耳朵。
慕卿浔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废墟,没有焦土。
地面平整得像一块巨大的黑玉,上面画着奇怪的白色线条。
一根根高达数丈的金属杆子,矗立在道路两旁,顶端发出刺眼惨白的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更高处,是一座座她从未见过的,由琉璃和钢铁构成的山。
那些山,笔直地刺入夜空,表面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咳……”
怀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
慕卿浔猛地低头。
谢绪凌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没有半点血色。
他的身体冰冷,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若不是那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他就像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谢绪凌。”
她轻声唤他,声音沙哑。
他没有回应。
慕卿浔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她站了起来。
警惕的,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轰——”
一头发出巨大咆哮的铁甲巨兽,从她面前飞速掠过。
那东西没有腿,却跑得比最快的战马还要快。
它浑身闪着光,屁股后面还喷出难闻的烟。
慕卿浔下意识地将谢绪凌护在身后,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剑,还在。
她心里稍定。
可紧接着,更多奇形怪状的铁甲巨兽,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它们似乎对她视而不见,沿着地面上那些白色的线条,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体内的内力,在挡下主上那记湮灭法则后,早已被抽空。
此刻,她试着感应天地间的灵气。
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躁动又混乱的能量。
这种能量,与她在那个未来世界感受到的科技法则有些相似。
但又更加平和,更加稳定,无处不在。
她无法吸收,也无法利用。
她就像一条被扔到沙漠里的鱼。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许多道目光。
不远处,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停下了脚步,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些人的衣服,布料少得可怜,样式古怪至极。
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会发光的黑色砖头。
“快看,那女的穿的是什么?汉服吗?”
“哇,好漂亮!她是在拍戏吗?摄影机在哪儿?”
“那个男的怎么了?好像受伤了,脸上都是血。”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慕卿-浔听得一清二楚。
说的,是大周的官话。
可每一个词,她都听不懂。
“拍戏?”
“汉服?”
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举着那块黑色的砖头,小心翼翼地朝她走近了几步。
“小姐姐,你们是哪个剧组的啊?你这身衣服道具做得真好,能合个影吗?”
慕卿浔听着这番话,眉头紧锁。
她抱着谢绪凌,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动作,似乎惊吓到了那个女子。
“哎,你别怕啊,我没有恶意的。”
女子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她好像听不懂我们说话。”
“不会是外国人吧?”
“你看她那眼神,好吓人,跟要杀人一样。”
慕-浔的眼神,确实冰冷。
她能感觉到,这些人没有恶意。
但这种被当成珍禽异兽围观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
她抱着谢绪凌,转身想走。
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她需要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嗡——”
头顶,传来一阵比那些铁甲巨兽更加巨大的轰鸣。
慕卿浔猛地抬头。
一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钢铁巨鸟,从高楼之间,缓缓飞过。
那巨鸟通体银白,双翼平直,翼下还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它没有羽毛,没有生命。
却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划破夜空,消失在天际。
慕卿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不是玄武战车。
也不是时空异变体。
那是……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东西。
她最后的,一丝侥幸,被那头钢铁巨鸟,彻底碾碎。
这里,不是大周。
他们回来了。
却没有回家。
慕卿浔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茫然。
她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谢绪凌。
如果他醒着,他一定知道这是哪里。
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可现在,他把命都给了她,自己却成了一具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这片光怪陆离的钢铁丛林。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对面一栋最高的大楼上。
那栋楼的整个墙面,都是一块巨大的,发光的屏幕。
屏幕上,正闪烁着她无比熟悉的,龙飞凤舞的方块字。
那是一行滚动的大字。
【都市新闻:本市今夜多云转晴,明日气温……】
都市新闻……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认得这字。
这是大周的文字。
是她从小学习,用来批阅军务,用来写家书的文字。
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没有灵气,没有皇权,只有钢铁和喧嚣的世界?
慕卿浔抱着谢绪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的嘈杂,行人的议论,铁兽的轰鸣,似乎都离她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四个不断滚动,不断灼烧她眼睛的大字。
过了很久很久。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颤抖。
“谢绪凌……”
“我们……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