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畔的风波,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柳太后被连夜“请”进了大相国寺,开始了她青灯古佛的“修行”生涯。那群参与逼宫的王公旧臣,也被督查院客客气气地“护送”出京,前往皇陵与列祖列宗为伴。
小皇帝李衍,则被接回了皇宫,由国师府派去的内侍和女官照料,并请了大儒,开始启蒙教育。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流一滴血,却比任何一场屠杀,都更让人感到心惊胆寒。
谢绪凌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彻底瓦解了旧势力的反扑,也向全天下,再次宣告了他的绝对权威。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各地的州府官员,无不噤若寒蝉。他们终于明白,这位国师大人,哪怕病骨支离,也依旧是那个不可触碰的逆鳞。任何与新政相悖的行为,都将招致雷霆之击。
一时间,新政的推行,变得前所未有的顺利。
国师府。
书房内,李阁老等几位内阁重臣,看着手中的各地奏报,一个个喜上眉梢。
“国师大人,您这招‘杀鸡儆猴’,实在是高!”户部尚书抚着胡须,满脸赞叹,“玄武湖之事一传开,那些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全都老实了。这个月的税收,比上个月,足足多了两成!”
“是啊,”兵部尚书也接口道,“各地募兵,也顺利了许多。以前那些世家大族,总是藏匿人口,不愿让家中子弟参军。现在,都主动把青壮年送来了。”
李阁老放下奏报,对着谢绪凌,深深一揖。
“国师大人运筹帷幄,老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绪凌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看起来依旧虚弱。他听着众人的恭维,只是淡淡一笑。
“诸位大人,高兴得太早了。”
众人一愣。
“国师大人此话何意?”李阁老不解地问道,“如今朝中奸佞已除,地方宵小慑服,新政畅通无阻,正是一片大好局面啊。”
“大好局面?”谢绪凌轻咳了两声,“诸位看到的,只是表象。”
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地图。
“柳氏,只是被推到台前的一颗棋子。她背后那些真正想看我们笑话的人,还藏在暗处。”
“西凉使团,至今按兵不动,名为通商,实则在冷眼旁观,等着我们内乱。”
“更何况……”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朝堂上的跳梁小丑。”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的几位心腹重臣,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是那个被李逸逃亡带去的西凉,是那个对大周虎视眈眈的西凉大将军,甚至,是更遥远、更神秘的玄天界。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李阁老问道。
谢绪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窗外。
“算算日子,阿浔的巡视队伍,也该到青州了吧。”
提到慕卿浔,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传令给魏延。”谢绪凌吩咐道,“让他从护卫队里,抽调一百名装备了‘破甲符文弩’的黑狼骑,换上普通商队的衣服,即刻起程,前往青州。”
“记住,不要走官道,走小路。到了青州,也不要进城,就在城外的飞云涧,安营扎寨,等我的消息。”
李阁老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端端的,派一支精锐小队去青州干什么?还要伪装成商队?
但他们知道,国师大人行事,必有深意,便没有多问。
“另外,”谢绪凌又看向影一,“让墨鸢,把她新做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也送一批过去。”
“是。”影一领命退下。
“国师大人,”李阁老还是忍不住问道,“您这是……担心夫人的安全?”
“阿浔身边有魏延和一千黑狼骑,安全无虞。”谢绪凌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请某些人,看一场更精彩的烟花。”
他没有再解释,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慕卿浔的身影。
阿浔,你那边,应该也快开始了吧。
……
青州。
作为大周东部的富庶之地,青州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商贸繁荣。
慕卿浔的巡视车队,抵达青州城时,受到了当地官员和百姓,最热烈的欢迎。
青州知府,亲自率领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相迎。
百姓们更是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中拿着鲜花和果蔬,高呼着“女战神”、“国师夫人”,眼神里充满了崇敬和爱戴。
新政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田地。高产的土豆和红薯,已经开始种植。城中,由女子学院毕业生周小翠开办的医馆,更是让无数新生儿,免于夭折。
慕卿浔看着这一张张淳朴而幸福的笑脸,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就是她和谢绪凌,想要看到的天下。
然而,在这片繁荣祥和的景象之下,慕卿浔,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是夜,巡抚衙门。
慕卿浔看着魏延和静姝,递上来的情报,眉头微蹙。
“你是说,青州境内的驻军,最近调动频繁?”她问道。
“是。”魏延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青州大营的五万兵马,在一个月前,以‘秋操’为名,分批调往了这里——飞云涧。”
“飞云涧?”慕卿浔看着地图。
那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峡谷,是青州通往东部沿海的唯一通道。
“不仅如此。”静姝补充道,“我们的人发现,这五万兵马,虽然名义上还是青州驻军,但他们的武器装备,却在一个月内,全部换了一遍。”
“换成了什么?”
“西凉制的弯刀和铁甲。”静姝的声音,有些凝重。
慕卿浔的瞳孔,猛地一缩。
“西凉?”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青州知府,有问题。”她冷冷地说道。
白天那个对她点头哈腰、满脸谄媚的胖子,竟然,是条养不熟的狼!
“夫人,要不要现在就动手?”魏延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我带人,今晚就去把他拿下!”
“不。”慕卿浔摇了摇头,“现在动他,只会打草惊蛇。”
“他敢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支持。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慕卿浔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
“他把五万大军,藏在飞云涧,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只有一千黑狼骑,如果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而且,”她抬起头,看向魏延,“你觉得,他把军队藏在那里,是为了什么?”
魏延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是为了……我们!”
“没错。”慕卿浔点头,“是为了伏击我们。他算准了,我们巡视完青州,下一站,就是沿海的登州。而飞云涧,是必经之路。”
“好大的胆子!”魏延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这是在等一个机会。”慕卿浔的目光,变得冰冷,“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对我们动手的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能让他从‘叛军’,变成‘义师’的机会。”
慕卿浔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比如,京城传来消息,国师大人‘病危’,或者,太后下达‘清君侧’的懿旨。”
“到那时,他就可以打着‘为国除賊’的旗号,在飞云涧,将我们这支代表着国师府的队伍,一举歼灭。”
“到那时,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们会觉得,是国师府倒行逆施,才引得地方将士,群起而攻之。”
“好一盘大棋。”慕卿浔冷笑一声。
从京城的了凡,到青州的知府,一环扣一环。
看来,柳太后背后的人,所图不小。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他动手?”静姝有些焦急。
“不。”慕卿浔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光芒。
“他想请君入瓮,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她看向魏延。
“传我的令,三日后,车队拔营,目标,登州。”
“我们,就去闯一闯他那个飞云涧。”
“我倒要看看,是他的五万大军厉害,还是我们黑狼骑的刀,更锋利。”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穿过夜色,落在了窗台上。
静姝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筒,递给慕卿浔。
慕卿浔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娟秀而熟悉的字迹。
“烟花已备好,随时可以点燃。”
落款,是谢绪凌。
慕卿浔看着信纸,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她知道,她那位病弱的夫君,又一次,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