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要派太医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了镇北王府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
慕卿浔拿着父亲的亲笔信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谢绪凌李承泽他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意料之中。”谢绪凌的意识倒是很平静“一个帝王如果连这点猜忌之心都没有那他也坐不稳这张龙椅。他派人来是必然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派张承恩来。”
“张承恩?这个人很有名吗?”慕卿浔问道。
“他不仅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高明深受两代帝王的信任。更重要的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谢绪凌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是上一任影卫统领的关门弟子。虽然他从未正式加入过影卫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他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脉象和气息判断一个人的内力修为和身体状况。可以说他是大夏朝最顶尖的人体探测器。”
“什么?”慕卿浔的心猛地一沉“那……那他要是给我夫君……给你诊脉岂不是……”
“没错。他一旦给我诊脉就能立刻发现我的身体里虽然还有浑厚的内力在运转但却没有一丝灵魂的迹象。他会立刻判断出我只是一具活着的空壳。”谢绪凌沉声说道。
“那怎么办?”慕卿浔急了“我们能不让他诊脉吗?”
“不行。”谢绪凌立刻否定“他是奉皇命而来代表的是皇帝。我们如果拒绝就等于是心虚是抗旨。李承泽正好可以借此为由对我们发难。”
“那……那我们……”慕卿浔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
打打不过。躲躲不掉。
这简直是无解的阳谋!
“阿浔别慌。”谢绪凌的意识再次安抚住她“局虽然是死局。但未必没有破局之法。”
“你忘了我们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优势?”慕卿浔愣了一下。
“我们的优势就是我在你的身体里。而他张承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缚灵引’这种能将灵魂禁锢在另一个人体内的奇毒。”谢绪凌的意识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信息差。”
“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信息差给他也演一出戏。”
“演戏?怎么演?”
“张承恩来无非是想确认我到底是死是活是伤是好。”谢绪凌开始冷静地布局“那我们就让他看到一个他‘应该’看到的样子。”
“一个重伤未愈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谢绪凌。”
“时而清醒?”慕卿浔不解“可是你的身体根本醒不过来啊。”
“身体是醒不过来。但是‘人’可以醒。”谢绪凌的意识里透出一丝狡黠“阿浔从现在起你要学的不仅仅是模仿我的笔迹。你还要模仿我的语气我的神态我的一举一动。”
“当张承恩要见我的时候。你就代替我去‘见’他。”
“什么?!”慕卿浔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我代替你?这怎么可能!我是个女人啊!声音长相都不一样!一眼就会被拆穿的!”
“声音可以用药物暂时改变。长相可以用墨家特制的人皮面具。这些都不是问题。”谢绪凌说道“最关键的是神态和脉象。”
“神态我可以在你的意识里一点点地教你。而脉象……”谢绪凌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这是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环。我需要在你与我的身体进行诊脉接触的瞬间将我的灵魂力量通过你的身体传导到我的身体里强行控制我体内的内力运转制造出一种虚弱、紊乱但又暗藏生机的复杂脉象。”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对我的灵魂力量消耗巨大。对你的身体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而且只要有任何一丝差错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慕卿浔听得心惊肉跳。
这个计划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大胆更加疯狂!
这已经不是在赌了。
这是在走钢丝!
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谢绪凌你……你有把握吗?”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有十足的把握。”谢绪凌坦诚地说道“只有五成。”
五成……
慕卿浔沉默了。
她知道以谢绪凌的性格他说五成那实际的成功率可能连三成都不到。
可是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好。”她抬起头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我陪你走这趟钢丝!”
接下来的几天镇北王府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高度戒备状态。
慕卿浔开始了新一轮的“魔鬼训练”。
她不再处理军务而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谢绪凌开始教她如何模仿自己。
从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到说话的语气思考的方式。
“不对你的眼神太柔和了。要冷要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手不要这么放。我的习惯是食指轻轻地敲击桌面。”
“这句话你说得太快了。我的语速比你要慢半拍。每一个字都要像从冰块里砸出来一样。”
慕卿浔感觉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她时而是她自己时而又要变成那个冰冷、淡漠的谢绪凌。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在她的身体里不断地碰撞撕扯。
好几次她都累得直接晕了过去。
但每次醒来她都咬着牙继续练习。
因为她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与此同时墨家的人也送来了最顶尖的人皮面具和改变声音的药物。
那张面具薄如蝉翼完全是按照谢绪凌的容貌一比一制作的。戴上之后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药物则是一种含在舌下的药丸。含住后发出的声音会变得低沉沙哑与男子无异。
一切都在紧张地准备着。
十天后京城的“医疗队”终于抵达了幽州城。
为首的正是太医院院判张承恩。
他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身锦缎官服面容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看起来仙风道骨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但慕卿浔只看了一眼就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所谓的“太医”和“药童”。但这些人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步履沉稳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慕卿浔亲自出城迎接给足了这位皇帝派来的“钦差”足够的面子。
“张院判一路辛苦了。”慕卿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忧虑“您能来我夫君他就有救了。”
“国师夫人言重了。”张承恩抚了抚胡须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但那双眼睛却像鹰一样在慕卿浔的脸上来回扫视“为国师分忧乃是臣的本分。不知国师现在情况如何?”
“唉不瞒您说还是老样子。”慕卿浔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时好时坏。有时候能清醒片刻但说不了几句话就又会昏睡过去。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那么躺着跟……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完全是按照谢绪凌教她的说辞。
“哦?”张承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可否让老夫现在就去为国师诊治一番?”
来了。
慕卿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可以。”她强装镇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院判这边请。我这就带您去见夫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镇北王府。
一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慕卿浔知道接下来她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她和谢绪凌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