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的郁结,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楚慧心在顾宇的道歉下,心里越发的堵,眼泪哗哗的掉。
那么要强的女人的,军人出生的她,在儿子面前扮演着强势,何时有过这样脆弱的一面?
顾宇心针扎般的疼,伸手就把母亲搂紧了自己怀里。
嘴里囔囔的:“妈,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儿子这一次,以后儿子再也不犯浑,儿子答应您,好好守着你们过日子。”
楚慧心失声痛哭了起来,失去丈夫的疼远远大于对儿子的依赖。
想着过往种种,她说:“是我的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从小就疏忽管教你,打小你就爱折腾,你爷爷奶奶惯着你,宠着你,什么事情都由着你,顾家就你一个孩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以至于你非得把家给折腾散了。”
顾宇隐忍压抑一路的情绪,终是在这一刻悉数爆发。
那么高大的男人啊,比自己的母亲还要高出一头,就那样窝进了母亲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原谅我”三个字。
那样的仓皇无力,又带着诚恳意切的执拗,极尽用心在呐喊。
萌萌站在阶梯上,俯身看着这一切,眼眶红的厉害。
她并不知情这里面的具体,可她也不是傻瓜。
顾樊书被带走,顾宇的出国,楚慧心的软弱,
她这个要强干练的婆婆,长这么大,也或许是第一次这样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吧?
何况还是在晚辈面上!
冷秋夜,白云峰……。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下来,顾家恐怕真的是走到了尽头。
不过没关系,她做不了什么大事,给他们添一具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顾家大厅,没了往昔的温馨热闹,只徒留一片哭声。
最后还是楚慧心找回来思绪,冲着顾宇他们叮嘱:“你们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这件事先别上他们知道,至少等有了结果再说。”
说着说着开始安慰,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她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已经过了追诉期了,老顾当了一辈子的的兵,还有你们的爷爷,也是一辈子的兵,战功赫赫,大大小小的战绩不知道立了多少,再加上我,那也是有贡献的,我相信对这件事情,上面一定会酌情处理的,一定不会看着不管的,这样一算下来,说不定事情没我们想的那样糟糕,光吓唬自己,大不了不就是不当兵了呗,就让老顾在家养着,好好养着,他年纪摆在那,戎马了一辈子,也该好好养着了,你们不知道,你们的爸爸啊年轻的时候受了多少伤,他驻的是前线部队,比警察的职业还要危险,每次面对的都是那些制服不了的歹徒,比如什么毒贩子了,拐卖人口的了,那些人心狠手辣着呢,手里的装备都是上等的,每次出任务都跟搏命似的。”
过往的事情如走马观花般闪现,楚慧心的眼泪啪啪的掉:“你们没吃过部队的苦,不知道里面有多苦,特别是像他们这种作战连队,苦的每次都是伤筋动骨,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刚进作战连队,每天的伤,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小片的淤青都算是好的,更多都是一大片大片的,旧的没好又添新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训练的时候不出伤,难道等上战场去送命啊,后来可算是出人头地了,被提拔了,又带兵出任务,护手下护的紧,都是自己先冲,你们不知道,他们部队有个规定,每次出任务前都是要写遗书,整的跟去送命一样。可不是送命吗,都是拿命再搏,老顾是最懒的一个,他那性子,五大三粗的,让他拿笔写点东西,还不如让他负重跑个百里,小主意倒是不少,出了那么多次任务,就写过一封遗书,平安回来,他就把遗书给拿回来,放着,等下次出任务的时候又交上去,连政委都看不下去,嚷嚷着要让他认认真真写一份,他嘻哈的笑着,怎么能应付过去怎么来,就是不写,说你让我上阵杀敌行,弄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行,弄啥嘞。”
楚慧心哭着,语气断断续续的,还说:“那封遗书伴了他大半辈子,前几天刚撕了,他很深的喘了口气,说还好,还好不用给你看,你不知道,我就怕你看这个,倒不是担心我自己,就怕你看见这东西会哭鼻子,我还笑他,问他何时见过我哭鼻子的,他看着我嘿嘿的笑,不说话,其实他每次出任务,我都背着他偷哭,他出了多少任务,我就哭了多少次,我觉得他像知道了似的,被他看的着急了,我说不信你出个事试试,看我会不会哭。”
说到这里,楚慧心说不下去了,豆大的眼泪砸下来,嗓子疼的连心肝肺都发颤。
她等了一会,才继续说:“胆战心惊的过了一辈子,我以为我们这下会好好的了,苦日子可算是熬出了头,不会再害怕了,心想着跟了他一辈子,享福的日子总算是来了,临了临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你说,你爸是不是故意的,就等着看我会不会哭,他看见我哭,肯定会笑话我,问我还说你不会哭,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没关系,让他笑,只要他能回来就行。”
楚慧心拽着顾宇和萌萌的手,看着他们。
脸上的表情明明是笑的,眼泪确是哗哗的流,好似这辈子积攒的眼泪,就要在今天流完似的。
嗓音都颤哑着:“阿宇,萌萌,你们说这人得有多坏,就爱欺负人,跟了他一辈子,这人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去疼人,就是有那个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更别说让他去表达了,说个什么话,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难,整个一榆木疙瘩,现在好了,还来这么一刀,你们说气不气人?太气人了,真气人,他怎么就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