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阮微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没走几步看到穿着一身家居服的骆容舟。
他惯常是一副痞气凌厉的模样,身形挺拔高大,压迫感十足。
突然看到他这身打扮,倒是让他身上的冷硬气息减少了几分。
他闲庭信步,说话的口吻如同这里的主人:“昨晚睡得好吗?看来我们这位傅四少对你还真是宠爱有加,都直接把人往家里带了。”
阮微轻轻蹙眉:“骆总不会早饭刚吃过萝卜吧?”
骆容舟抬眸,笑着问:“哦?怎么说?”
阮微不屑地哼了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要是没吃下整整一盆子,哪儿有闲心来管别人的事!”
他微哂,声音不咸不淡:“阮微,人光生了一张巧嘴可没什么用,关键要靠看人的眼光。你与其在傅湛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如考虑考虑我?”
阮微“呵呵”一声:“大可不必。”
“是吗?”骆容舟挑了挑眉,匪气十足,“那不如,跟我一块去看个好东西。”
说完这话,他往前带路,最终停在一间书房门口。
靠近去听,很快听到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从里面传来。
傅老爷子不怒自威地声音响起:“我听保姆说你昨晚留了外头那个女人在家里过夜?”
傅湛不耐烦地问:“你一早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现在话说完了?我走了!”
傅老爷子怒斥一声:“站住!不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依照你的身份地位,必定要跟家世门户匹配的女人结婚。至于外头那些女人,给点钱,当个宠物随便养着玩玩就好。”
听到这里,骆容舟饶有兴致地看了阮微一眼,轻声说:“我早说了,傅湛不可能娶你。我们一个私生子一个孤女,再合适不过。”
他的话虽说得再温柔不过,眼底却无半分情愫。
阮微顿觉讽刺。
一个刀尖舔血的男人,非要强装深情,还真是难为他了。
阮微正想开口,谁知傅湛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你这意思是说,那私生子的母亲,对你而言也是宠物?”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瞬间让骆容舟的脸黑沉一片,冷若冰霜!
阮微挑衅地拍了拍他的脸:“骆总有时间来揶揄我,不如先顾全顾全自己。”
说完这话,阮微抬步离去,丝毫不顾眼底满是阴鹜之色的骆容舟。
她没跟傅湛打声招呼,直接出门去找阮雨。
她假传傅湛的命令,将阮雨从保镖手里带走后,直接坐最近的航班飞回海城。
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傅湛的电话打了过来。
阮雨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来电提示后,眼神里迸射出一抹亮光。
只是,阮微一直等电话响了许多都没接,引得阮雨不解地问:“姐,你不接吗?”
阮微没理。
电话因长时间未接通而自动挂断后,又重新响起。
这次,阮微点了拒绝,发了条消息过去后,直接关了手机。
阮雨在旁边一直看着,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阮微没回答,只说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手。”
“我都快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
这话过后,阮雨一直没听到阮微的回复。
等到空姐过来提醒乘客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板时,阮雨终于忍不住问:“姐,我们就这么走了,不找昨天那个鸭子了吗?”
“他失踪了。”
自从昨天阮微回夜店没找到他后,心里就觉得奇怪。
早上让Amy姐设法联系过他,甚至于还找过周曼,心想迟焰是不是被她带走了,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就这样好端端消失了!
阮微意识到,迟焰的失踪……很有可能并不是意外。
怀揣着满满的疑惑,阮微心事重重地回到海城。
飞机刚落地,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突然打来,竟是江泽的母亲,江夫人。
“阿泽刚刚在监狱里自杀,被狱警救下后,醒来第一时间就说要见你。”江夫人的话里含着哭腔,“阮微,为什么他都已经进了监狱,你还不肯放过他?”
这个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再次被提起,随之而来的是那段让人不堪回首的过往。
但相比于从前的胆怯,如今的阮微已经能平静面对。
她淡淡说:“自从他入狱后,我什么都没做,他的自杀与我无关。”
江夫人原先对阮微的态度极为不屑,如今看到她冷淡的态度,反而放缓了声音。
“阮微,阿泽说什么都要见你一面,求你去见见他好吗?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他千不该万不该,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现在他就这一个要求,当我求你帮个忙好不好?”
阮微顿了顿,开口说道:“想让我去见他也可以,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帮我找个人。”
她让江夫人帮忙找迟焰的下落,并且嘱咐不准将这件事告诉傅湛。
江家虽然已经败落,但多年底蕴尚存,这些权贵手里捏着普通人不知道的寻人法子和人脉资源。
阮微没法靠自己找到迟焰,又不想惊动傅湛,只能将宝押在主动找上门来的江夫人身上。
江夫人爱子心切,立刻允诺。
阮微遵照约定去见江泽,当狱警将人带到会见室的时候,她差点认不出人。
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瘦骨嶙峋,浑身上下好像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眼睛瘦得凹陷进去,黑漆漆的目光望过来时,显得格外可怖阴沉。
江泽进来后,目光一直盯着阮微:“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难怪会被他看上。”
阮微没搭理他,静静等候下文。
他不信,江泽特意闹这么一出想见她,只是为了看看她的近况。
“你为什么不理我?以为攀上了傅湛,你就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江泽咬着牙,充满恨意的话里掩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直到这时候,阮微才看到他身上关于从前的样子。
是啊,这才是江泽,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江泽自顾自说了一阵,始终没等到阮微的回应。
她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江泽恼怒地想冲上前,很快被狱警强硬地压制住,压得一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江泽嘿嘿笑起来,忽而说:“阮微,你知不知道,傅湛他妈的就是个疯子!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货色,实际上,打从一开始就是他处心积虑地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阮微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因为这句话起了几分波澜。
注意到她的变化,江泽似得偿所愿般笑得疯癫:“我早就想杀了你,他明面上没说,却一直暗示我用别的法子处置你。你以为,当初自己是怎么从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还拿到了那场车展上的车模名额?”
“一切都是傅湛干的!这个疯子,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就算我进了监狱,也没打算放过我!就因为我差点碰了你,他居然让人在监狱里打断了我的手脚!活生生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
“阮微,你以为自己招惹上的是个多金有钱的阔少?他根本就是个魔鬼!魔鬼你懂吗?”
阮微坐在位置上,面上情绪看似毫无波动,实则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双手早已紧攥成拳。
若是从前,关于江泽所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可自从无意中看到傅湛书房里的密室时,心底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阮微抬眸看了江泽一眼:“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就是单纯为了恶心我?”
江泽恶毒一笑:“你说对了!阮微,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安生!”
“江泽,事到如今,你当我还是那个受你要挟的胆小鬼吗?过去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阮微故意说道,“照你这么说,傅湛爱我爱得发狂,那我上位成为傅太太的胜算,可就大多了。今日,还真是多谢你了!”
话音落下,她站起身扬长而去,将因为这番话彻底发狂的江泽抛在脑后。
在阮微走出会见室的最后一刻,江泽阴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现在就会因为你想置我于死地,你不怕,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上!”
阮微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而就在阮微去完监狱的第二天,狱里传出消息——
江泽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