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酒吃过饭之后申古没有多待,和常蛟告别之后,趁着天黑喊回在外面自己玩耍的豆豆,申古要连夜过河——去留仁寨。
乱虎团夜晚的河水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只有不时水虎搅动水面声音,提醒着现在和白天一样的危险。
入河不久天空就下起了小雨。
细小的水珠砸在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就掩盖了水虎的声音,耳不听为静,虽然知道水虎就在船底游动但是听不到声音还是安心了很多。
雨越下越大,但幸好三人早已准备了蓑衣。对就是三个,常蛟让他孙子跟了过来,也该让他孙子知道常家在这乱虎团的意义了。
“申,爷爷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爷爷的啊?”常保一边卖力划桨一边问到。
“三十年前吧。”申古回忆道。“那时候我九岁,讨饭路过镇子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你爷爷突然出现给了我一个馒头。”申古说到。
“那你俩年龄差距这么大,又是怎么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啊?”常保问到。
“我和他成为朋友也不是因为这一个馒头的事。
我当时吃完馒头之后问他最想要什么?他说想要荣华富贵,于是我就给了他一个机会,我和他的交情也是在那个机会里建立的。”申古说到。
“机会?什么机会?”常保不明白一个都要到饿死的人怎么可能给别人一个发财的机会,何况常家现在的家产都是爷爷自己棒虎挣来的。
“你以后会知道的。”这快申古不想再多说了。
“那申爷爷你和豆豆姑娘都是镇子外的武人是吗?”常保问到。“听说学武之后力大无穷飞檐走壁,棒虎可能会更轻松。”常保说到。
“学武之后就要入江湖的,你准备好了吗?”申古说到。
“我不入江湖的。”常保摇头说到。
“江湖是一个最身不由己的地方。学武之后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申古说到。
“那你也有身不由己的事情吗?”常保问到。
申古说道:“虽然很少,但还是有的。比如我来这之前就答应一个姑娘要带她一起走的,可是却没能做到。
在我出去办事,她被人在我家给杀了,一箭穿心。”
申古看着常保的脸认真说到。“这就是江湖,反复无常,”
“这个我懂的,就好像我们棒虎一样,成功的时候会有巨大的利息,可是伴随着的却是巨大的危险。就算再厉害的棒虎人也都会有翻船的时候。只有刚入门不久的新人身上才不会有一丝疤痕。”常保说到。
“你懂的还挺多的,但是江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在江湖混了三十年了,有很多事情还是看不明白。”申古说到。
“比如呢?”常保问到。
“我以前看过一对亲兄弟,好像是岭南那边的,大哥武功很好不说在水柳国怎么样,至少在岭南是够用了。
二弟却不太行,练武不勤快,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是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在江湖上行走都是靠他哥勉强支撑。
这二人本来都是那一带的侠义之士,已经到了那种遇事就管,从不索取报酬的地步。
可是有一天弟弟突然趁着哥哥熟睡的时候割下了他的头去槐花坊,你知道槐花坊吧?
槐花坊表面上是一座勾栏院,但是暗地里却进行各种龌龊勾当:贩人,暗杀,刺杀,武器,走私,赌博,烟草等等。在那里只要能给的起报酬你就能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
因为这兄弟二人侠义之事做的太多,自然会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只不过赏金太低不值得高手出手,小鱼小虾兄弟二人又完全应付的过来,所以这个悬赏一直没人拿到。”申古说到
常保更糊涂了,杀了要好的亲兄弟还不算,还要拿着兄弟的头去领悬赏?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申古继续说道:“他哥哥因为武功要好一点,所以悬赏也稍微高点,足有五百两银子。
领完悬赏之后他用这些银子给他哥哥的尸体下了葬剩余的银子则是给了成为寡妇的嫂子。
做完这些之后他竟然开始了独自一人的行侠仗义,终于在一次行动中碰到了惹不起的对手被永远的就在了那里。”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常保问到。
“杀他的那个人在杀他之前也是这么问的,他的回答是:‘江湖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旦进去就只能顺着一个方向不停的旋转,就算想回头都做不到,并且只要偏离一点都会被巨大的力量逼回原地。而我就是在试图冲出漩涡。’你能从这句话里读出什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要退出,就只有死。”常保吐了一口气说到。
“说的对,也不对。如果真的身不由己的话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向往江湖。因为江湖它热血自由,充满肝胆和义气。
仙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江湖人过的日子就是无拘无束快意恩仇。这肯定是天地间抛开仙人外最豪迈爽快的生活。”申古说到。
“那您的烦恼是什么呢?”常保突然问到。
“小伙子眼睛还挺尖。能看出我有烦恼。”申古说到。
“我从小就在河里棒虎,水虎的每一个举动我都会揣摩。”常保笑着解释到。
“我现在面临的问题要比那两个兄弟简单,但是处理起来却很麻烦。”申古说到。
“什么问题?”常保问到
申古道:“我九岁踏入的江湖,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对江湖的憧憬,我想大块喝酒大块吃肉,效仿以前的大侠浪迹天下。
可等我十岁第一次被人出卖的时候我觉得整个江湖都是骗人的,我想让整个江湖都消失。
当我十二岁狠心出卖别人的时候我又觉得江湖也不过如此。
十五岁骗人被抓后对方不但没有惩罚我还给了一我笔钱,这又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我十七岁武功小成敢于行侠仗义的时候,又发现坏人怎么这么多总是杀不完。
等我二十岁在江湖上除了全南风就没人接的了我一刀的时候,我也不再行侠仗义了,因为我见到了两位仙人的对战。
那一战我在很远的地方眺望,仙人在空中出手。随便钩钩指头就打的天崩地裂,大山长河在仙人手中也好像豆腐布条一样。
那一战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却在那站了足足一天。
在仙人眼中我们都是蝼蚁,我也体会到了做蝼蚁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言表。
我现在三十岁了,这十年中我反复的在想这件事,练武,成仙,这些东西有什么必要吗?
武人有了巨大的力量就视普通人为草芥蝼蚁,仙人有了更大的力量就视天地为草芥蝼蚁。可是这武人和仙人最开始也是他们眼中的草芥蝼蚁啊。”
“我想我懂您的意思了。”常保说到。
“你懂?”申古不可置信。
“我懂,我们这边有一种小虫,名为漏沙。
这种虫子多藏在沙子中以突击捕食路过的昆虫为生。
它嘴里有一种酸水可以迅速把猎物的身体化成汁液之后再吸食。
虽然这是一种吃肉的昆虫,但是它胆子却很小,它只敢捕捉比自己体型小的昆虫。
再好抓的昆虫但是只要比它的体型大出哪怕一点点,它也不敢下手只会任由猎物大摇大摆的走过。
就算过去的是一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蜗牛它也不敢攻击的。
我觉得这个昆虫和您说的很像,你这就是害怕,你怕别人比你强,所以你就封闭自己不愿意去接触。
可是这么掩耳盗铃是不行的,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步落下了那将步步落下,您都说了江湖就是快意恩仇潇潇洒洒,那就该去看看那不一样的风光。”常保说到。
“你是江湖上唯一一个敢说我怕的人。虽然不愿意,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我可能真的是怕死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手中吧。
你的眼神确实很好,常蛟果然有个好孙子。”申古说到。“可是现在下五境已经没有仙人了,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既然出过一次仙人,那就一定会出第二次第三次。您也说了仙人都是凡人修成的,那早晚我们下五境都会出再仙人的。您怕的就是这个。您怕的是仙人之中没有您。”常保说到。
“成仙啊!我是真的怕。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了。”申古感慨的说到。
常保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被豆豆给打断了:“哥哥,到了。”
申古和常保抬头望去,果然在远方出现了一排排灯火。
白虫林里大虫遍地,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火光。
小船离近之后还能依稀听到呼喊声,好像是在喊申捕头。
“这里竟然真的有个寨子。”常保看着那模糊的火光喃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