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诺，你很得意对吧。」
顾裴脸色难看。
「我是为你而来的哦顾裴同学！我可以帮你提高成绩考上好大学，这样不好吗？」
惦记着要救他，我的容忍度很高。
然而下一秒，他就把我熬夜整理好的笔记一把拍在了地上，像是被戳到痛脚一样恼怒地看着我。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帮助！你这么高调地炫耀，之前还一直隐藏真实成绩，看我像个小丑一样，很好玩吗？！」
我低头捡起笔记，淡淡地回答，「没有。」
顾裴冷笑一声，「谁信你，虚伪！」
前桌一直听着动静，见顾裴不要笔记，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我，「林同学，这份笔记可以借我吗？」
我有意给顾裴一个交好同学的机会，于是笑着说了一句，「顾裴答应的话你就拿走吧。」
前桌还没转向他，他就拎起笔记，丢进了班里的垃圾桶。
摆明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下我也有些生气了，「你不是不要吗？把笔记让给别人又能怎么样？」
顾裴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平白给别人提高成绩的机会呢？」
前桌的眼神颤了颤，我赶紧安慰他，「没事，我今晚再整理一份给你。」
顾裴像是较上了劲，「你要是给他，你就别想我好好学习。」
我实在不能理解这种恶意满满的心理，第二天还是没管顾裴说的话，把笔记给了前桌。
于是在高考之前的全部日子，顾裴对我都是冷眼相待，不接受我的任何帮助，也吊儿郎当地当着倒数第一。
我心急如焚，却无从下手。
顾裴冷眼看着我这些天的着急和无措，在高考前一天难得开口同我说话。
「林一诺，你的成绩，是能上顶尖大学的，对吧。」
我本来就有上一世的学霸功底，这些日子也不曾懈怠努力，高考的确稳当。
「你喜欢我，对吗？」
他不知从哪里学到了一点偶像剧男主的做派，凑近了我的脸。
然而他长相实在普通，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出于攻略需求却不得不点头。
「那你就跟我一起上大专吧。」
「你高考第一志愿跟我填一样的，这样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
我沉默了，没有立刻回答他。
而在高考志愿栏里，我翻了好几遍上一世因为5分之差没能去到的梦校，最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学校的年级第一林一诺，拿着全校最好的高考分数，去了最差的学校。
顾裴看着我的眼泪和两份一模一样的录取志愿书，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有什么好哭的。」
虽然在这里我是孤儿。
但那些真心教导我的老师，那些友善的同学，这段努力过也有成绩的岁月，我甚至可以弥补原来的遗憾。
都是因为什么，烟消云散了呢？
5
「宿主，我还以为你会一蹶不振。」
我站在破破烂烂的大学操场上，闻言勉强提起一点精神回答它。
「没事，反正我总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读我的大学考我的试，就当是玩了一场游戏。」
「但顾裴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系统沉默了。
它一时间有些后悔在最开始对林一诺说出那样的话。
顾裴虽然普通，但真的很烂，要攻略这样一个人，简直是恶心人。
我的手机收到一笔打款，我又开心了起来。
「芜湖～系统高兴点嘛，我这不是还可以自己赚家教费嘛。」
虽然一开始找家教四处碰壁，家长们鄙夷了我一次又一次，就差没脱口而出：「你这么差劲的大专生还想教我的孩子」了。
但在我一边参加比赛拿奖证明实力，一边表示免费教学一学期看成绩后，最终还是找到了家教工作。
顾裴的电话很快打过来，「林一诺，你今天拿到钱了吧。」
我闻言上道地把钱都转给了他，他满意地笑了一声，难得语气好听地说了句再见。
刚到手的钱又跑了，系统觉得自己如果是个人，也会忍不住气得发疯。
「宿主，他根本不会好好学习的，你……」
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顾裴说他在跟一群朋友搞创业，实际上一直拿着我的钱今天吃大餐明天买名牌，一直创了个鸡毛。
我没有告诉系统，从第一次跟顾裴打交道开始，我就有种攻略会失败的预感。
只是如果我注定攻略失败，那我失败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而我的很多无怨无悔的付出，都很大程度上因为，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一场糟糕透顶的游戏，却真实地牵扯人命。
我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一个人去死而已。
「不过他最近要钱的频率确实有点频繁。」
我上个星期的奖学金才给他，今天的家教费就被要走了。
我突然警觉：「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系统的声音也开始有些担忧：「宿主！你的任务是攻略他，如果他谈了恋爱，攻略任务估计就结束了！」
那不就直接凉了？
「系统！你能不能定位他的位置！」
「xx大道xx酒吧。」
6
我飞快地打了个出租车过去，却没有急于进门。
包厢里吵闹不堪，但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谁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啊哈哈顾哥，你给林一诺下了什么迷药啊！我见过舔狗，但舔成这样的，兄弟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是啊！放弃顶尖大学跑来大专追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呢！」
顾裴喝了一口菜单上最贵的酒，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她的确有求于我。」
？？？我什么有求于他？
这下我是真的好奇了，于是凑近了一点。
一个大胆的声音响起，「但林一诺长得真挺漂亮的，顾哥，你们有没有——」
一阵下流的笑声，顾裴闻言脸色有些阴沉，「没有。」
说来奇怪，林一诺看似对他百依百顺，他问喜欢的时候也点了头，但他每次要求亲密举动的时候，她总是严词拒绝。
切，装什么清高。
校花不满的声音响起，「她也算漂亮？顾哥没有跟她在一起才是长了眼睛好吗？」
但她这句话响应者寥寥，在场的男生虽然下限很低，但无论如何也是长了眼睛，知道林一诺那种素颜满分的选手，其实比浓妆艳抹强行好看的校花更有优势。
但校花这句话明显为顾裴挽了尊，于是顾裴调笑了她一句，场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我心道不妙，赶紧推门而入。
「林一诺？」
有人认出了我，呆呆地开口。
校花挽上顾裴的胳膊，眼神不善地看向我。
顾裴痞笑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我握了握拳，「顾裴，你不是说，那些钱你用来创业了吗？」
顾裴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校花替他开了口。
「请同学喝酒难道就不是联络人际吗？你又不是顾哥女朋友，有什么立场质问他的决定？！」
我好奇地开口，「你是他女朋友？我问他的事，又是谁给你的立场开的口？」
校花哑了一下，又风情万种地笑了，「顾哥，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顾裴的眼神落在我难看的脸色一秒，很快笑开，「你当然是。」
我的心瞬间有些冰凉，我后退一步摇了摇头，「顾裴，你不能跟她谈恋爱。」
只要他不谈恋爱，攻略系统就没有铁证被判断失败，他就不会像那些失败记录一样飞快地死掉。
但我也被系统警告，不能透露世界真相给他。
「是吗，」顾裴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林一诺？这样，你陪我睡，我就不跟她在一起了，如何？」
我冷笑一声，「顾裴，你真不要脸。」
我这句话太难听，他的脸黑如锅底，「既然这样，你就滚吧。」
我歪头想了一下，「可以，你先把欠我的钱还我。」
顾裴又惊又怒，「什么欠你的钱！那是你自己送我的！」
「我可没有备注自愿赠与，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了，我会起诉你，你就再也别想过这样的逍遥日子。」
「我说到做到。」
7
「所以，他为什么还是明目张胆地官宣了？」
没有药，我找来卫生纸堵住流血的鼻子，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宿主，检测到他拿着您的身份证，弄了黑网贷，包养了校花。」
「我——」我一口气差点被气得没上来。
心底里，我只觉得荒谬。
原来是因为有了暂时花不完的钱，所以踹了我也没关系啊。
「他什么时候会死。」
系统原本一句「一个月内」卡在了喉咙里，声音变得凝重。
「明天。」
我震惊了，「发生了什么？！」
系统显然也被雷得不轻，「检测到他发生了性关系，而且许下了婚姻承诺。」
「世界判定攻略失败，明天开始执行结果。」
我跑进洗手间，吐了好几轮，差点虚脱。
「那我到时候直接脱离世界，他赖在我身上那些钱不能白担了罪名，我现在就起诉。」
有系统开后门，我的证据传输和法律流程，走得异常顺利。
前脚刚立案，后脚顾裴就收到了法律声明。
于是半夜两点，他闹魂一样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林一诺，怎么回事，你怎么敢的啊？！」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我还是止不住恶心，「你自己犯的罪，我为什么不敢？」
「你！」他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你就不怕死吗？？？攻略失败了你会马上死！」
他这么笃定，我马上跟系统确定了一遍会死的人是他，然后悠然继续开口：
「是吗？顾裴，我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盼着我去死呢？」
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做得仁至义尽，他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难道真是天生恶种？
我不理解。
「没有对不起我的？！」顾裴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咬牙切齿，「要不是你说要跟我当同桌，我就不会被你害得被嘲笑！」
我是真的无语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亏他能记到现在。
「你明明成绩很好，偏要考倒数第一，看我像个小丑一样，我不应该恨你吗？！」
我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自顾自开口：
「好，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你敢算算我的账吗？」
「你得罪同学，我送了他笔记。」
「我能考顶尖大学的成绩来了陪你去了大专，辜负老师的教导。」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哽咽。
「你用我赚的钱包养女朋友，花天酒地。」
「现在你还拿我证件去冒名贷款——」
「这些你怎么不算计了？这些你怎么不敢计较了？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心虚地沉默了一瞬，随即底气十足地咆哮。
「那是你欠我的！你想攻略我，活该付出这些代价！你根本也不是喜欢我，你就是为了保你自己的命！」
这句话似乎给了他底气，他冷哼一声：「不想死就赶紧撤诉！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我泡了杯温热的牛奶，咕咚咕咚灌完后闭上了眼睛，不紧不慢给了他最后一击。
「是吗？」我轻笑出声，「其实攻略失败会死的人是你，你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那头安静了一瞬，「我不信！你——」
我挂断拉黑关机一条龙。
「本来还准备给他最后一个可以安眠的夜晚的，只是他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
我一夜安眠，那头的顾裴却彻底慌了神，一觉醒来，未接来电99+。
第二天，他就被找上门的警察带到了法庭。
案件证据确凿，再加上系统的有意操纵下，警方又翻出来不少他偷偷摸摸搞出来的烂账……
我已经不在意烂人还能烂成什么样了，去到法庭现场也只是有些好奇他的下场。
顾裴一见到我就跟发狂的病人一样，被人死死拦住。
「你说谎！明明生病的人是你，怎么可能死的人是我！」
「那个声音都告诉我你才是攻略者了，我是攻略对象！」
我沉吟一会，冷静地问他。
「那你还记得，‘它’有明确地说，这二者，谁才会死吗？」
顾裴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拼命回想着，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脸色却越来越白。
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喉咙，表情痛苦不堪。
看来惩罚已经降临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死死地看着我，手指着，拼命从喉咙里怄出一句，「我，不爱你。」
系统的声音响起。
「死法是我给他选择的。」
我别过头，不看此刻忙乱的群众和他的惨状。
「是什么？」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我终于笑了一下，「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我会脱离这个世界，那些罪会公平地落到那些狐朋狗友身上，我存在的痕迹则会消失。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攻略的事的？」
「其实每一位攻略对象都会知道会有人死，只是不知道会死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我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更冷。
是啊，他们下意识觉得别人的命就握在自己手里了，攻略者所做的一切拯救都不会被感激。
他们只会恶劣又快意地觉得自己可以践踏了，反正死的人不是自己，送上来的「好事」，不糟蹋白不糟蹋。
「可是，如果的确不是真爱呢？」
「宿主，那不是爱情，而是爱。」
攻略并不代表着结婚和恋爱，而是真心与真情。
即使在攻略者的努力下他们成为了兄弟姐妹，成为了家人，最后哪怕成为了普通的朋友，诅咒都不会降临。
而很多的攻略者，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想起了很多人。
那些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人。
执着着想要我们提高成绩的老师，罔顾我们好玩的意愿给我们上一次又一次补习课。
为了爱情放弃前途的许多情侣。
工资和奖金都交付给家庭，而孩子拿着钱泡在网吧、花天酒地的父母。
和付出了一辈子，最后无人赡养，连看病的钱都不能从后辈手里拿到的孤苦老人。
系统重复了一遍。
「辜负真心的人吞一千根银针。」
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快送我回去吧，明天还有高数考试呢。」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