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戎合到的第二天，西北城修路挖渠的事，便正式展开了。
大工程需要找不少施工的人，能给西北城的百姓提供不少工作岗位，殷随体恤他们，特意允许日结薪资。
这让不少人感恩戴德，直夸殷随是天大的好官。
不过也有不少人，听说负责工程的人是当朝皇子，冲着看京城皇子一眼来围观的也不在少数。
赵戎合作为皇子，在京城自然没少受过人关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盯着看，更是日常。
可他觉得，西北城的百姓看他的样子，和京城里受到的注目不太一样。
在京城，他是被追捧的那个，谁看到他不敬，或是不想着巴结？
但这里的百姓，看他不光没有那种意思，更像是在围观一只稀奇古怪的猴子，瞧瞧他是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反而是对着殷随热情洋溢，很是敬重。
站在殷随身边，赵戎合觉得自己像是殷随牵着的猴。
“咳，殷大人，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赵戎合沐浴在这些视线之中，觉得自己哪哪都是别扭的，说话间还有些躲闪。
殷随摇头笑道：“戎王殿下，别这样，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京城里的皇亲贵胄，是什么模样。”
“等他们看够了，发现你跟他们一样，都是一样的人，满足了好奇心，自然不会再盯着看了。”
“你这样躲着，不让他们瞧，他们反而会更加好奇。”
赵戎合郁闷：“大家都是人，有什么可好奇的。”
“戎王殿下，你看到好看的美人儿，难道不会多看两眼吗？”殷随问道。
赵戎合轻咳一声，耿直的点点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
“对百姓们而言，戎王殿下也一样。”殷随淡道：“看过欣赏过之后，带着各自的评价散去。”
“和擦肩而过的美人一样，可望不可即。”
赵戎合怔然，虽然殷随拿他跟女人做比，令他有些别扭，但不得不说，道理确实是一样的。
平民百姓永远无法得知宫里的富丽堂皇，和奢华生活，只能幻想揣测。
“可是长得再好看的女人，也可能过得不好，也难逃红颜老去的时候，就像皇宫的浮华下，涌动的都是腌臜的阴谋诡计。”
“在我看来，还不如平民生活来得干净闲适，只要吃饱穿暖，便不愁了。”
“噗，戎王殿下这话说的，就偏颇了。”不待殷随嘲笑，清越的女声，便传入耳中。
莫羡舒怕他们开工辛苦，特意煮了解暑的绿豆汤给大家送来，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平民的生活若真的如意顺遂，便不幻想朱门绮户了，确实，大部分人，吃饱穿暖便可满足，但殿下可知，仅仅是满足温饱，便需多辛苦？”
莫羡舒望向忙碌施工的人：“殿下，烈日炎炎，如非必要，你觉得谁会乐意像他们一样，冒着大太阳做工呢？”
“和常人相比，生在帝王家，一出生便拥有他们辛苦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不用为吃不饱饭会饿死发愁，真是太幸运了。”
“所以啊，谁都有谁的辛苦，生于世上，难免会去羡慕自己的求而不得，可羡慕归羡慕，既然出身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去改变现状了。”
赵戎合羞愧的低下头：“是本王将一切都想当然了。”
莫羡舒展颜：“谁又不是只看到对方轻松的一面呢？大家都是一样的，不过机会难得，戎王殿下要不要尝试一下，体验你口中，平民百姓的闲适生活？”
赵戎合望着她灿然的笑，毫无防备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被莫羡舒塞来了一把铁锹，被迫和施工团队一起劳动。
然而他养尊处优惯了，没一会儿手上就磨出了血泡。
赵戎合发现，原来平民百姓也不是好当的，但他也是好面子的人，这才没多久，就放弃返回，岂不是要在小仙女面前丢脸了？
忍着血泡的疼，继续干。
殷随无奈拉住莫羡舒的手：“调皮，羡羡如今是越发大胆了，连当朝皇子都敢戏弄。”
虽然赵戎合那样说的时候，他也打算狠狠讥讽，却没有让赵戎合亲自去干活吃苦的计划。
没想到莫羡舒直接用铁锹把赵戎合推到了施工地里。
“我是让他长长见识，省得眼高手低，更何况，上位者若能了解民生疾苦，对百姓来说才是好事。”
莫羡舒吐吐舌头，蓦得又有些忐忑：“可是，戎王不会记仇吧？”
“现在才知道怕，未免太晚了。”殷随戏谑。
莫羡舒皱眉：“那怎么办啊？”
“羡羡，你不是说，觉得戎王是好人吗？既然相信他是好人，就应该相信，他不会因为这点事记恨。”
殷随笑道：“我不觉得羡羡做的有错，既然没错，为何要怕？别忘了，这里是西北城，天高皇帝远。”
“在京城，戎王是龙子，可在西北城，咱们才是地头蛇，他没地方告状的。”
莫羡舒被他的说法逗笑了：“阿随，你说的咱们好像是反派一样，不过有你的话，我也放心了！”
“不知道戎王今天会不会放弃施工，明天我可以带他去果园摘果子，继续体验生活。”
殷随：……
自家小娘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不过反正无伤大雅，不就是个皇子吗，小娘子想要折腾，就随她去吧。
有了殷随的肯定，莫羡舒更加欢快，决定回县衙再煮点酸梅汤给大家消暑解渴。
赵戎合没一会儿就快累瘫了，见莫羡舒离开，眼巴巴的瞅着殷随，希望殷随能给他个台阶，让他能保全面子的丢掉手里的铁锹。
谁知道殷随干脆的转过身去，装作没看见。
赵戎合只当殷随还没注意到他，继续等候，结果没等来殷随回头，便见一个人急匆匆的跑来跟殷随禀报事情。
殷随脸色变得凝重，竟然直接跑了！
赵戎合嘴角一抽，认命的重新挥动起铁锹。
殷随看着新送来的情报，脸色沉了下来。
他来西北城后，并没有放松京城以及别处的情报点安插，京城中的活动一切照旧。
即便有心人察觉到他的势力，也会觉得这个势力始终在活动，没有离开过。
如此便不会有人将他的势力，和已经远达西北城的他联系在一起。
当然，对京城的动向，他也始终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