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李妄深抢在贺如雪前面说,把这事儿给应承下来了。
贺如雪没好气地瞪了关大人一眼,不耐烦地做了个叉手礼,应道:“知道了,明天交差。”
然而此时王捕快他们四个竟一起站了出来,说:“惹!”
这下,把原本让贺如雪一个人扛的事情,变成了整个缉凶司的事情。
“既如此,关某不打扰你们办案,明日午时,本官拭目以待。”关大人没想到缉凶司的人竟然跟这新来的贺如雪站到一起,登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关闰拂袖而去,李妄深拍拍四个弟兄的肩膀,道谢:“谢谢你们给贺司丞解围!”
“谁敢跟贺司丞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过不去!”吴捕快说道。
贺如雪很不好意思,做了个鬼脸,说:“谢谢啦!哎呀,都怪我没管住自己,还是想怼他!这关大人怎么这么讨厌,看我们不顺眼么?”
“前年,缉贪司的周司丞领了陛下的命,追了三百多里拿下关大人的堂兄,陛下下令直接处斩,关大人求万大人去给他堂兄送临别酒,万大人拒绝亲自处决。自此,关大人就和万大人结下了梁子,但凡六扇门的事情,稍有差池便奏本。但万大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也没什么可指摘的,陛下对他俩的矛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绕着点关大人,应付应付表面就行了,他不能把咱们怎样,毕竟六扇门虽属大理寺,却是承命圣人!”王捕快向贺如雪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官场的事情,贺如雪向来不感兴趣,听着就晕,反正她记住一件事,绕着那个姓关的死胖子就行了。
“嗯!”贺如雪带着几分感激道。
“赵捕快,跟我去一趟金吾卫。”李妄深对赵捕快说。
赵捕快答应下来,两人一同去往金吾卫的卫府,李妄深打算去找翊卫大将军,翻看最近五年那片地方巡逻的记录,那些可就没办法在魏瑜的文事房里看到了。
贺如雪跑去找师父没找着,一个人又跑回了六扇门,这一下午没人搭理她,她跑到李妄深的案桌上,翻看这些天他们写出来的案牍和案卷。看到了饭点,家里的下人们将餐食送了过来,贺如雪就在缉凶司里一边吃饭一边看,吃完了饭又跑去找师父,一下午跑了四回都没见她师父的人影。她还真是纳闷了,问了府衙的卫兵,都说这几天万大人出了早上来点个卯,基本都不在府衙。
难道,非得跑师父在翊善坊的侯爵府里找他吗?
贺如雪抬头看看天,戌时已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晚夜探宋国公府要紧,还是明天再去找师父说香凝姑娘的事情吧!
戌时三刻,李妄深和赵捕快回来了,两人累得前胸贴后背的,一进缉凶司大门,拎着茶壶往嘴里灌水,就跟八百年没喝水似的。赵捕快喝完水,到后院把官服脱了,换回日常的衣服,向李妄深和贺如雪告辞回家。
“查到什么了吗?”贺如雪抱着狮子猫,问。
李妄深擦擦脸上的汗,说:“我前几日在魏主簿的文事房里翻出来金吾卫最近半年的巡逻记录,萧家别院那块儿,一直都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要么冷得像冰窖,要么就是看见诡异火球,甚至还听到女子喊叫,结果上门查访却无人应答,如你所言,蛟龙作祟八九不离十。这次去卫府看了最近五年的巡逻记录,我发现一直零散有记录各种异常,可见那蛟龙作祟不是一天两天,甚至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久。”
“五年……”贺如雪喃喃道。
这蛟龙,图什么呢?
“走,带你去吃面,吃完晚饭咱们回来换夜行衣。”李妄深说。
贺如雪放下猫,和李妄深一起去。
“就在斜巷口,倒不是什么豪华的酒楼食肆,是一家很普通的面摊,只卖江南的阳春面,但老板每天亲自熬的鸡汤,用碎肉把汤砸得清澈见底,面条像发丝那么细,面飘在在开水一样清澈的鸡汤里,撒点葱花,很好吃,不知道会不会合你口味。”李妄深边领着她,朝大理寺外一条街的斜巷口走去,老远就能看到面摊上支了个幡子,写着“潘老伯阳春面”。
“你喜欢的肯定好吃呀!”贺如雪甚少串街头巷尾,对李妄深说的面摊还颇有几分好奇。
面摊老板很远就看到了李妄深,举着铁勺招呼道:“李司丞,好久没见你呀!中午吴捕快刚来这儿吃过呐!说你忙坏了!”
“最近忙,真忙!”李妄深大声回应,面摊上坐着的其他食客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忙好!长安才太平!”潘老伯挥挥手赶了赶雾气。
在一旁洗葱的潘大婶抬头笑眯眯地说:“自己找个桌子坐,今天人多,稍微等一等,面马上就好!”
李妄深拉着贺如雪,将她向潘老伯介绍:“这位是新来的,贺司丞!”
“哎哟,是那位贺司丞啊,咱长安早就传开了!赶紧坐,马上好!”潘老伯也是笑容满面,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一团,煮面腾起的雾气让他的笑若隐若现。
“我们常来这里吃面,大家不见外。”李妄深向贺如雪解释,平头百姓见官,大多要作礼,李妄深他们平素不喜欢这套繁文缛节,所以能免则免,不必客套。贺如雪一贯也不计较,并无在乎。
潘大婶把洗好的葱放到案板前,从案板上方取下一块挂着的帕子,帕子虽已经褪色起球,但上面绣的一对鸳鸯依然栩栩如生,潘大婶把帕子浸到旁边干净的水桶里,然后迅速给潘老伯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才去切香葱。
贺如雪坐在简陋的小木桌上,双手托腮看着两位忙里忙外。
“你怎么想到要去宋国公府,难道?”李妄深看了看周围,没说下去。
贺如雪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指着潘老伯夫妻俩,说:“你看他们,好幸福的样子。”
“贺司丞也向往这样的生活吗?你不害怕劳顿艰辛?”李妄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人活在世上,谁不劳顿艰辛?圣人坐拥四海,还得每天丑时起床,上朝批折,日日不辍。人嘛,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怕就怕你人穷非要过富日子,怨天尤人。我要是生在农家,每天耕种,不奢求过大小姐的日子,有什么可害怕的?”贺如雪回答。
李妄深感觉她单纯得像张白纸,饥荒灾年,瘟疫横行,哪怕是这样日日耕种的小日子也难全,谁能说自己不会碰到穷途末路颠沛流离的那一天,就如兵荒马乱岁月里,许下“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合合,连自己的心愿也成全不了。
他没来由地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