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从耳边划过,青鸟巨大的翅膀扑腾着,浩浩渺渺的荡开一片云层,细细碎碎的,扑在脸上,格外的惬意。
宋玉玉坐在轿子前面,他不时地向身后看去,略显得有些揣揣不安。
他挠了挠头,伸手想掀开轿帘,又停了下来,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心头的念头百转千回。
他终于是憋不住了。
“阿姝,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心翼翼的看向帘子里头,探头探脑。
不敢贸然掀开。
“哼。”
罕见的尾音,清冷冷的,吊起宋玉玉那一颗不上不下的心。
完了,果然生气了。
宋玉玉垮着一张脸,赔着笑“我错了,阿姝,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自己。”
混世魔王一瞬间就乖巧了下来,就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第一时间就认错,态度一定要好,语气一定要真诚。
这么些年,宋玉玉早摸清自己表妹的性子。
吃软不吃硬,心里格外的软,做错了事一低头就过去了。
谢姝宁自己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她手指轻轻地敲着,光滑的紫檀木衬着如玉的指节,一点一点,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宋玉玉是真的没办法了,眼巴巴地望着轿帘,白色的鲛纱随风飘动,里头坐着的人影若隐若现,也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姝宁停下手头的动作。
“好好说说,错在哪里了。”
清甜又温柔,就算心里头很生气,她的嗓音依旧是轻轻柔柔的,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
没生气,方才不搭理人的也不是她。
宋玉玉有些汗颜,好不容易听见表妹开口了。
他的双指略显纠结的扣着,脑海里疯狂的组织着语言,凌厉的眼帘也耷拉下来。
“呃”
“在仙宗我不该失礼,也不该拔剑,也不该对着人家大哄大叫。”
“呃……”
宋玉玉迟疑了一下。
谢姝宁:“没了”
“我真的想不出来了,阿姝,我真的错了。”
宋玉玉急得抓耳挠腮,动作大了些,惊动了青鸟,青鸟长鸣一声,玩闹般的拍了拍翅膀。
谢姝宁见他如此,知道他能想到的也就到此为止。
“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这么些年表哥还是这样子不讲理,出门在外又不懂得收敛锋芒,我很是担心。”
谢姝宁说的实打实的都是真心话,恶毒炮灰往往就是这么死的。
今日见到褚江琅和万俟隅要说她心里一点波澜没有是不可能的,毕竟在梦里,在那本书里,自己是有真真切切的感受过死亡。
一剑穿心,痛彻心扉。
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躲开了剧情,远离了那一干人。
秉持着好好做人,她一直觉得自己做事只要问心无愧便好,对于宋玉玉今日做的这些事,她实在是无法问心无愧。
要是有一天,宋玉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像书里其他的炮灰随随便便的死去,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就觉得无法接受。
一颗小树苗,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弯了,掰正宋玉玉从现在做起。
谢姝宁:“表哥如此的不知道爱护自己,要是今日和他们打起来,一个是青雎榜榜首,一个是青雎榜第二,表哥觉得自己又有多大的胜算,又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我……”
宋玉玉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转念一想好像表妹说的也没错。
他闷闷地低下头,手一搭一搭的。
实力不够,反驳不了,表妹说自己比不上褚江琅和万俟隅,他的心头来来回就这么一个念头,可表妹也是担心我,有点不开心,但又有一点点开心。
谢姝宁听着外头的动静,心下一喜,趁热打铁,继续压着声音,谆谆善诱着。
“若是下一次,表哥控制不了自己,可否想一想,有人还担心着表哥。”
声音委屈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压抑的疲惫从轿帘里渗出来。
这句话实打实的敲到宋玉玉的心里了,他马上抬头,着急的说道:“表妹,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了,我听你的,下回我一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慌乱又无措。
“表妹,你别不理我。”
天外境人人都知道,宋玉玉平生就把两件事放在心里,一个是练剑,一个就是他的表妹。
宋师兄和宋表哥是两个人。
谢姝宁嘴角隐秘的上翘,今日份劝诫很成功。
宋玉玉未成的炮灰之路被自己眼疾手快的切掉了。
心里开心,语气不由自主的轻快起来。
“快些走吧,我累了。”
谢姝宁还是没有搬进宋玉玉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院子,看见那院子的那一刻,她罕见的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就走。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玉玉的品味还是这么的惊为天人。
大红大紫,富贵逼人。
………………
仙宗地界广大,丛丛叠叠的山林里,一道矫健的红衣身影穿行其间。
“主人,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熔铸第三块凰骨。”
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红色的小鸟扑扑腾腾。
万俟隅何尝不知道,此时熔铸凰骨风险有多大,但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隐秘的欢喜,他觉得这个风险他一定的冒。
他没有搭理红色小鸟,风声掠去,平坦开阔的地界在眼前展开,周围巨大的树木在四周矗立,地势极好。
锐利的桃花眼扫过,周围气韵涌动,满目的红色从他周身延展开来,似荆棘,火红的滕蔓一层层的包裹,舒服地向外伸展着,一个巨大的圆球出现,火焰熊熊的燃烧着,万俟隅闭上眼睛,熟悉的灼烧感自上而下的涌动,一点点的吞噬着。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深深地疲惫。
“好好守着……”
声息渐渐消失,小红鸟扑腾着翅膀回应着。
*******
今日黄历,不宜出门,诸事不宜。
摇摇晃晃的马车,崎岖不平的路段,手腕上的缚灵绳勒的自己格外的不舒服,自己眼睛上蒙着的灵缎,大抵让绑架者以为自己是个瞎子,谢姝宁这才能够再醒来之后第一时间看清自己的环境。
多新鲜,自己竟然被绑架了。
人生第一遭,从未有过的体验,醒来后,她不慌不忙,还得空听了听马车外面那两个兄弟的讨论。
“这就是青雎榜榜首,这么容易就抓住了。”
粗哑的嗓音带着十分的不屑。
“俩心动对付这么一个小丫头还用手段,老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闭嘴,别节外生枝,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可以了。”
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小声的警告着。
絮絮叨叨的话语听的谢姝宁格外的迷糊,但她很快就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
青雎榜第一。
谢姝宁:“…………”
这两个大兄弟知道自己抓错人了吗。
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呀。
炮灰女配和炮灰兄弟,这不是自家人嘛。
难道是自己从良成功了,这误会不得不让她多想呀。
不过,她也很好奇一件事,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成功迷晕自己的,好歹她也是个正正经经的金丹。
灵缎覆着的眼睛闪过凌厉的光,转瞬即逝。
一路奔波,周围的灵韵依旧很熟悉,仙宗的那股自带的仙气难得散去,这绑匪在之后的路上也不吭声,也没有把自己带离仙宗的范围。
这是,颠簸的马车停了下来,一双手伸了进来,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拽了出去。
天光大亮,刺目的强光有些难耐,谢姝宁不舒服的闭了闭眼睛。
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她动了动双手。
小动作被眼尖的小个子看到,“别耍小动作,老实点。”
经典的反派语录,听的她想笑。
她配合的耸了耸肩,示意自己知道。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极具欺骗性,蒙着眼睛,白瓷一样的下巴在阳光下微微泛红,小个子有些怀疑这个到底是不是万俟隅,万俟隅有这么娇弱吗,捆个绳子,还能把手给磨红。
正想开口问问,猝不及防的被那边大个子的尖叫声打断。
“大哥,你快过来,这玩意不好操控。”
“吵吵啥呢,我来。”
“小心点,别让这脏东西近身,快些处理好。”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谢姝宁眼神不善的眯了起来。
隔着灵缎,他们并未察觉这边人质的变化,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压力弥漫在四周,这里到底是仙宗,他们也不想多加逗留,快些把手上的魔种处理好,他们也能快些离开。
魔种,这两个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开始她以为这一次绑架不过是一次小打小闹,她装装样子,让这两个无辜的炮灰完成一下任务,也不是未尝不可。
可要是连魔种这东西都出现了,这就不是小打小闹能揭过去的了。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要命的东西。
谢姝宁状似无意的踢了踢鞋子,嘴里轻呼出声,带着少女的娇俏,似是被绳子勒的痛,嘴角轻撇,带着十足的委屈。
那两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一转眼,就看见自己绑来的小姑娘无声无息的啜泣着,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灰尘,太阳底下,面孔晒得通红,发髻也有些乱糟糟的了,小可怜格外的狼狈。
谢姝宁知道该如何把一个人的戒心降到最低,毫不防备的渗透心理防线,让他们自己把话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