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对你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昆梧的声音带着一股委屈，明明是最不留情的人，可是对着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庞，你却压根就无法生气，他的声音无辜又可怜，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活脱脱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万俟隅不吃这一套，他的心是硬的，在他的心里谢姝宁占据了大半部分，只有一小部分是分给那些和他一脉相承的可怜的同胞的。
“那些残魂，放了他们，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万俟隅的声音又冷又硬，倒是昆梧有些错愕的盯着他，“你说什么，小凤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凤凰是自由的，他们的翅膀带着风，飞起来有霞光万丈，每一片羽毛上都会沾上晨露的微光，美妙灿然。”
说这话时，万俟隅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眸里面带着几分向往，没有一只凤凰不会渴望飞翔。
这是万俟隅母亲告诉他的，他永远记得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的神情，虔诚又自在，眼睛里面带着万俟隅看不懂的光芒，那一刻的母亲那般不一样，透过细碎的光阴，万俟隅仿佛看见了一只凤凰身披彩霞向着自由飞去。
她的翅膀被锁住了，可是没有一个囚笼能够锁住一直想要自由的鸟儿。
“是呀，以前的岐山昆梧就是这样。”昆梧偏着头，眼里带着几分怀念，这一刻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重的气息，世事沧桑，可是真正一直走下去的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还记得。
昆梧偏着头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眼里的眷念飞快的收起，取之而代的是一抹化不开的嘲讽，“小凤凰，我在帮他们，他们的翅膀被折断了，他们再也飞不起来，我做的真是他们想要的。”
“不，他们不想要。”万俟隅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
昆梧眯着眼睛，”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
万俟隅的眼睛看向远方，那里一抹霞光在云层里面起伏，波光粼粼，清透的白云托着晨霞，黎明将近，天光大亮。
“凤凰的巢笄你知道为什么一生只能用一次吗。”
昆梧也自然而然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灿烂的霞光印在他的眸子里面，格外的明艳，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呀，我是凤凰，我为什么不知道，自然是恨到了极点，囚禁折磨，不死便不休。”
不死便不休，听着这几个字，万俟隅罕见的笑出了声，可是眼里不见丝毫笑意，冰冷一片。
”去你妈的巢笄，去你妈的不死不休。“
万俟隅说出来平生的第一句脏话，他性子冷淡，混迹江湖多年，从来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他没有骂过人，最难听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母亲是凤凰，他也是凤凰，他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的污蔑凤凰，哪怕这人自称是凤凰。
”凤凰自降生以来从来都是一颗赤子之心，他们光明磊落，即是知道自己的不一样，承天之气韵，也会担起那一份责任。“
万俟隅的情绪没有很激动，可是任谁来看，都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
昆梧眼睛眨也不眨，默默地吐出一句，“是呀，多好呀，活的光明，死的惨烈。“
昆梧的脸偏过来，山间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那抹的突兀的白发扫过他的嘴唇，明明是凤凰，就连骨血里面都带着火焰，可是这人的嘴唇苍白的要命，霜雪一样的颜色和温度，带着不易解的寒意。
万俟隅看着他伸手拂过那一抹白发，明明是少年人的面孔，看着却有步入暮年的脆弱感，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人记得他们，没人记得他们做过的事情，他们飞的那样高，可是没有人看得到，人人都想要把他们拉下来，看着他们在红尘里面挣扎，有多久了，记不清了，就像是风一样，抓不住，也摸不着，只有在偶尔的时候那阵风吹过，会想起来一点点，这样的感觉，像是风拂过湖面，扬起一阵涟漪，可是没有人会关注，只有想要去看到的人才会记住。”
他看着万俟隅，看着这个年轻的却早已经历经了沧桑的小凤凰，眼里的宠溺做不得假，他是真的心疼他，这样的眼神，万俟隅没有办法忽视，昆梧说：“你母亲是那个见证者，那些残魂是，我也是。”他停顿了一下，郑重其事的对着万俟隅说：“你也正在这条路上，你将来也会是。”
这样的对话显然太过于沉重，万俟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他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来解救那些被困在昆梧手里面的凤凰的残魂的，为什么会被昆梧带偏了。
昆梧看着愣愣的万俟隅，到底还是个幼崽呀。
万俟隅不愿意自己被他绕进去，他沉静了一下心情，迫使自己跳出昆梧营造了这一方氛围，这不是他想要的，昆梧这人实在是太会与蛊惑人心，再加上凤凰之间天生的亲近感，万俟隅无法强迫自己摆出一张冷脸。
他看着昆梧，眼里带着坚定地光芒，“那也不是他们的选择，这是你的选择，你无法代表他们，凤凰残魂也许是痛苦的，但他们绝不会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巢笄太过于惨烈，在烈焰里灼烧，用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报复这个丑恶的世界，高贵的凤凰是绝对不屑的，对于他们来说那是一种侮辱。
昆梧倒是没有想到万俟隅还会这么执着，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不会，你又不是他们。”
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万俟隅实在是没有耐心再来一次，他直截了当，不想要在和昆梧兜圈子了。
万俟隅：”因为这就是凤凰和黑凤凰的区别，根本上的区别。“
昆梧更加感兴趣了，他丝毫没有万俟隅戳破他身份的惊讶，只是顺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发现的，小凤凰很敏锐呀。”
万俟隅抿着嘴，不想说话，可是他越是这样，昆梧就越想要知道，逗孩子是每个长辈都乐意去做的一件事，再说，从岐山昆梧罹难的时候，他很久都没有见过幼崽了。
虽然这个幼崽很不稀罕他，而且还对他有很大的敌意，但还是不妨碍昆梧一颗无处安放的长辈心，散发自己的长辈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