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瞳孔一震，在锋刃砍向脖子的瞬间，倏地改变方向，刀身贴着肩膀划过，在空中挽了个刀花，最终归刀于鞘。
陆昭被刀身反弹过来的惯性逼得向后退了几步，他怒声道：“你想死吗？！”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沈桃眼睛迷成一条缝，而后缓缓睁开，怯怯看向陆昭，“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杀他。”
陆昭嗤笑一声，“我何时答应你了？”
他当时可没答应过不杀沈韶温，他说的是“看你表现”。
沈桃懊悔地咬了下唇，心想着，竟又被陆昭摆了一道。她刚要抬手出招时，脖子上就抵来一把刀，只听陆昭阴恻恻地说：“你说，我是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他呢。”
陆昭瞥向欲要反击的沈韶温，冰凉的刀刃直贴沈桃脸颊，“你敢动一下，我就让她脸上少块肉。”
反正带上狐狸面具，也看不出什么，不是吗？
他将视线凝向那双杏眸，等着她回答。
沈桃吸了吸鼻子，雾气漫上眼眶，鼻尖冻得微红，配上她乖巧灵动的面容，活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
听她呜咽两声，陆昭心尖一颤，下意识想收回刀，可又在下一瞬，理智攀延而上，他冷呵一声，“继续演。”
他瞥了眼靠在墙边，身受刀伤的沈韶温，“再不做决定，你哥哥就要冻死了。”
“你干嘛要这样？”这话听得陆昭一愣。
沈桃紧攥着衣角，覆上薄雪的眼睫颤颤，她委屈的语气里带着责怪，“我又没害别人，那尸体是我从乱葬岗寻来的，又不知道是你的朋友。”
在她的认知里，衍枝只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她死了，根本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陆昭因为这事要找她报仇，无非是她偷走了他朋友的尸身。
陆昭听得愣神。
她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沈桃呜呜两声，想抬手抹眼泪，又不敢动，“你要报仇，就杀我好了。”
她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时，一道利箭直冲陆昭和沈桃而来，陆昭眼疾手快揽住沈桃的腰身，接连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裴然率军寻到沈韶温时，镜宗门的弟子也紧随而至。
沈桃跌进陆昭的怀里，被他抱着退离院落，她懵然地搞不清楚状况。
他不是要报仇吗？
为何要救她？
陆昭懒得理沈桃，他捏住沈桃的后颈，将人拉离怀中，甩给身后的白宣，“把她绑起来。”
身后的弟子三五下就将沈桃制服。
两方形成对立面，沈韶温身后是近千人的军.队，而陆昭身后是近百名精锐弟子。
“二殿下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陆昭勾了勾唇，高声道：“还是说，见自己的妹妹没死，想着再补一刀？”
这话是故意说给沈桃听的。
沈韶温被裴然搀扶着，苍白的脸色下眸光黯淡，“你放了她吧，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你放她自由，我答应你，绝不会让她踏入琅月半步。”
绝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眼泪模糊了视线，沈桃只能勉强看清沈韶温衣衫上惹眼的鲜红，她被迫跪在地上，被绑缚的双手去拽陆昭的衣摆，她呜咽着求他，“陆昭，我只有他一个家人了，你别杀他。”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一身傲骨，就连求人，也带着命令的语气。
倘若她手里有一把刀，为了保护沈韶温，她会毫不犹豫向陆昭刺去。
陆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他看向沈韶温，意味不明道：“不愧是文武绝艳的二殿下，比你这个傻妹妹聪明多了。”
“不过，这个人，我要定了。”
沈韶温再难维持温和模样，他紧握长剑，“你以为你们能逃得出这里？”
将士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沈韶温一声令下，驻扎在附近的数万名将士便可供他差遣。
代价便是，惹来圣怒，被皇帝重重责罚，也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陆昭扬唇一笑，“你赌得起吗？”
拿自己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去赌一个毫无身份的庶民自由。
沈韶温沉默，他当然赌不起。
沈桃听的云里雾里，她只知道，沈韶温被裴然救下，陆昭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他安全了。
她松了口气，轻轻转动手腕，一条丝线崩出，伴着阵阵疼痛，那丝线划伤了她的手腕，也割开了系在手腕的绳子。
她迅速起身，抢先弟子一步，将丝线抵在陆昭颈部。
小小的一个人，站起身才到陆昭下巴，她一手扣住陆昭的肩膀，另一只手绕住丝线另一段，拽着他往后退，“你们别过来，再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陆昭顿了下，舌尖轻舔一圈牙，语气不明说了句：“这才是你啊。”
这才是他认识的衍枝，无论对方是谁，都能鼓着勇气与之对抗。
周围弟子皆一愣，没想到她竟敢挟持镜宗门门主。下一瞬，便齐齐出剑，直指沈桃。
“你敢……”步弥刚要拔剑，沈桃便收紧丝线，鲜血缓缓渗出，陆昭抬指示意他们别动。
沈桃咬了下唇，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不杀你，你也别来找我，好吗？”
“不好。”陆昭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见沈桃手上发力，陆昭说：“你哥哥想要刺杀你，你却还要跟他走，你脑子不好使？”
“既然这么想死，不如你把这条命送给为师吧。”
“再说哥哥坏话，我就杀了你。”沈桃显然不信他的话，沈韶温是她的亲哥哥，两人一起长大，岂是他一个外人随意挑拨的。
“哦？”陆昭扯了扯嘴角，丝毫没有被胁迫的危机感，“那你杀吧。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咱们在地狱里做对亡命鸳鸯，也挺好。”
沈桃气的牙痒痒，明明是她挟持他，怎么感觉自己才是被挟持的那个，她狠心收紧丝线，鲜血顺着伤口往外冒，“疯子，我才不想和你做亡命鸳鸯。”
陆昭脸色一黑，这女人还真是狠得下心，当初他都不忍心杀她，可她动起手来却毫不手软。
他不想陪她玩被人挟持的小把戏了。
没意思。
“衍枝，连我都不认得了吗？”陆昭压低声音说。
沈桃一个恍惚，趁着这个机会，陆昭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卸掉她的力道，在她松手时，手疾眼快地将那镯子取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沈桃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陆昭抱起，飞身离开了人群。
低沉泛凉的声音在寒风呼啸中飘荡：“沈韶温，就当她死了，我便饶你一命。”
若是再来抢人，他可不保证会像今日这般大发慈悲。
【作者题外话】：《论沈桃掉马却不自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