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木船上时，陆昭真的有想过杀了卫瞻一了百了，可他却怕沈桃会因此怪他。
陆昭的一念之差，竟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生局。
他觉得有趣，便笑了。
卫瞻极不适应他这古怪的性子，他皱了皱眉，“我是为了桃子，若不是看你对她是真心实意，又是唯一能救她之人，否则我绝不会救你。”
桃子？
谁允许卫瞻这么亲密唤沈桃的？
陆昭冷冷扫了眼卫瞻，“我不需要你救。”
“她怎么样了？”
卫瞻将药瓶扔给陆昭，“别把自己整死了。若是沈桃知道你死了，照她这个精神状态，恐怕不止会变傻，还会变疯。”
转头，卫瞻抬眸看向高处的牢笼窗，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又好似能穿透墙壁看向对面的小宅院。他淡淡说：“情况很不好，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剩下的时间坐在窗边发呆，饭也吃不下去多少。”
“她好像很容易受人胁迫，二殿下也抓到了这一把柄，每次让桃子吃饭时，二殿下总是会威胁她说，若她不把饭菜都吃完，就剜了你的眼睛。”
若不是因为这些天沈韶温种种过分举动，往日坚守立场的卫瞻也不会这么快动摇，逐渐倾向于有血仇的陆昭。
卫瞻有想过送沈桃独自离开，可沈桃中蛊至深，根本没办法照顾自己，他如今又是个残缺之人，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又何谈照顾她。
既然两方都不是好人，又逼不得已选择其中一方。卫瞻宁可将沈桃送到她所爱之人身边。
这是卫瞻掀起的波澜，也总该由他来结束这场闹剧。
抛开双腿与净身不谈，如今他所做的这些，一方面是还过去欠沈桃的种种，另一方面是私心下，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快乐。
就算过得不快乐，也不能一辈子痴傻地活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陆昭默了片刻，自从卫瞻进来的那一刻，陆昭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两人并未闹僵。
所以，卫瞻说的都是真的，沈桃并未刻意扮痴，而是真的痴傻了。
陆昭眸光晦暗不明，“沈韶温又给她服药了？”
“没有。”卫瞻仔细回想了下，“不过，他身边有一位苗疆来的蛊女，那蛊女每日都会去桃子的房间，在里面要待上两个时辰才离开。”
“桃子？”陆昭忍无可忍，冷声说：“她好歹是公主，你一个太监给她起小名，我早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卫瞻怔了下，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在这微不足道的称呼上。他也不甘示弱，仗着陆昭被钉在柱子上，阴阳怪气道：“多亏了门主，我现在已经不在宫中当差了。我只是桃子姐姐的弟弟。”
他在“桃子姐姐”四个字上特意加重了咬字。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很多时候不仅无畏无惧，甚至还保留着几分少年爱玩闹的天性。
陆昭懒得理他这幼稚行为，又转回话题问：“苗疆蛊女？看来沈韶温仍不放弃控制沈桃。”
“那蛊女在引导她体内的傀儡蛊彻底掌控她的意识。”陆昭眸色微暗，“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说：“若是她彻底被掌控，恐怕会忘记除沈韶温以外的所有人。”
卫瞻亦脸色一沉，搭在扶手上的手不自知握紧，指尖发白，“那该当如何？记忆……可以恢复吗？”
陆昭手里转着药瓶，“永不可逆。”
一旦被彻底掌控，沈桃的记忆就会被蛊毒清空，甚至会忘记她和陆昭相处的所有点滴时光。
不过陆昭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
毕竟，他总有办法能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虽然没有铁链束缚手脚，可沈桃已经没有任何想跑的欲.望了。
她甚至已经失了反抗的本能。
这日，沈韶温同她一起吃饭时，忽然温然开口：“阿桃想去外面逛逛吗？”
沈桃眸中怀怯地看了沈韶温一眼，“……想。”
她答得这般小心翼翼。
眼前心上人的乖顺听话，是他曾经奢望的。可真当如此时，他却并未有半分欢悦心情。
他不想沈桃如此这般畏惧他，可又不得不让她惧怕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留住沈桃。
因为心情莫名烦闷，沈韶温脸色骤冷，沈桃瑟缩了下肩膀，怯怯开口：“那我……不想去了。”
沈韶温从思绪中抽离，望着沈桃一脸胆怯的模样，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很快俊容上又露出抹温柔浅笑，“哥哥没有生气，你可以去的。”
“真的吗？”沈桃眸光发亮。
沈韶温轻轻嗯了声，他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粥喂给沈桃，“哥哥这几日要住在宫里，你乖一点，不要往刑堂跑，以后哥哥天天都让你出去玩，怎么样？”
沈桃这才露出抹笑，像个小孩子般，轻快地应了声。
沈韶温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沈桃笑过了。
上次对她笑，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在雪原上，两人躲避陆昭追杀的时候。她那个时候总是会黏在他身边，讲着她那段时间在镜宗门发生的事。
有些怀念。
沈桃很快便吃完了碗中饭菜，提着裙摆飞快跑出屋外。
恰巧这时蛊女要进屋给沈桃催蛊，两人相遇时，沈桃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
沈韶温闻声出了屋子，连忙将人从地上捞起来，他冷眸瞥了眼蛊女，“你做了什么？”
蛊女抱臂靠在门框边，耸了耸肩，无辜道：“殿下明鉴，我可没碰她。”
“……不要，不要！”沈桃慌张向后躲，看向蛊女的目光无助又惧怕，“不要吹骨哨！”
黑袍罩身，将蛊女的面容遮在阴影中，她看着沈桃的眼神藏了几分古怪。
虽然平常她也对骨哨有所抗拒，可万没有今日反应这么大。
这是怎么了？
“二殿下，这怎么办？”她请示沈韶温。
沈韶温低眸看着不断往后瑟缩的姑娘，想起沈桃刚刚在饭桌上对他露出笑靥时候的样子，情感在一瞬间压过理智，他皱了皱眉，“以后不用再催蛊了，就这样吧。”
就停留在这个阶段吧，也挺好的。
起码她会对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