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身关好大门,她的心才定下来。门厅留有一盏夜灯,她换了鞋,放下手拎包,轻步走入客厅,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安静,她又去吧台倒了一杯冷开水,站着喝了,才进浴室。
洗澡之后,浑身的疲累似乎好些,繁忙的工作使时间过得飞快而忘记了烦恼,同时也在极力的消耗着体力、精力,这种生活就如同在旋转的陀螺,她就是被鞭子抽打的中心位置,永远不能停止,不能休息,以前她借着工作狂般的生活让自己忘记展明泽,今天,她突然觉得累了。
因为展明泽回来了,她又见到了深爱着的男人,并且知道了展明泽离开的原因,她突然之间释怀,似乎绷着的弦一下子放松,人也如同终于跑到尽头后一头栽倒的马拉松选手,这股劲一旦泄气,她就会再也提不起精神。
但,前方的路还长着,长到看不清方向,眼前的幸福感只是路途中飘来的一团迷雾,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看起来将到终点,其实很可能是一场空欢喜。
寒慕云,千万不能松懈,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芸姨也已入睡,她推开客房,看见梦梦睡在母亲的旁边,想来是母亲看她加班便哄梦梦先睡了。而且梦梦也喜欢和婆婆睡,她便没有惊动她们。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又仔细回想标书有没有漏洞,直到脑海中的问题一一得到解决,这才慢慢的入睡。
明天早上九点参加开标会,她还得早起。
芸姨正在做梦,似乎听见寒慕云回来了,起身看了看,门缝里有光,她想起来看看,这时灯又灭了,她想慕云也累了,便索性睁着眼出神。
寒母来之后毛毛就搬出去住,她很不放心。今天去看毛毛,发现她没和阿康住一间房,阿康住的是二室套,腾空一间给毛毛住,这让芸姨对阿康很有好感。
今天寒母还告诉她,明天就坐车回老家,家里儿子打电话来催,小孙子寒凌要她回家照顾,比之孙子,她没看到寒母有多心疼孙女,还是寒慕云心善,替哥嫂养育孩子,她想了很多,她觉得寒慕云是个好女人,她不该受这么多苦,如果放在毛毛身上,她肯定不舍得自己女儿这么累的。
毛毛是她的心肝宝贝,芸姨准备等寒母一走就把毛毛再接回来,毕竟还是住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这个夜晚,寒母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家里的孙子抓树摔了一跤,老头子抱着孙子的小身体在哭,见到她瞪眼就骂,她的身后,是可怜的梦梦,不远处,似乎是女儿慕云,最后拉着梦梦消失有一阵淡淡的雾气里。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后更加惦念起孙子寒凌,再看梦梦恬睡着,心头又是一紧,两个孩子她都疼,只是孙子更重要,他才是寒家的命根子,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直到天色发白,她听见芸姨起床,进厨房忙早餐,她也起身,梦梦上学晚,让她再睡一会儿,她出房门来到厨房,今天她想帮忙亲手做早餐给女儿。
芸姨送梦梦上学,两人走了之后,寒母才把回家的决定告诉女儿。寒慕云希望母亲多住几天,但寒母记挂孙子,而且嫂子一直在催,她年纪越大越怕儿子媳妇,说到底,她老了还是要指望儿子的。再说孙子才是寒家的正宗子孙,梦梦只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外孙女怎么也不能与孙子相比的。
寒慕云一听她提到哥嫂就来气,说都是你们给惯的,你就是个老妈子。
寒母无奈说,咱们农村不都是这样?女儿是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己的。
寒慕云说她是老思想,就是这样哥哥才没出息。一大早就觉得添堵,寒慕云的心情莫名的糟糕。
所以她没吃早餐就去了公司,无论家人怎么看,她都要照顾好梦梦,梦梦才是她生命中唯一至亲至爱的人。
从公司出发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开标地址,她还要带上郭燕和一个负责技术的同事,另外就是最重要的东西,锁在会议室里的一大摞密封好的标书。
今天罕见的没有堵车,寒慕云说这是个好兆头,看来今天的标有希望。郭燕因为有心事,内心很紧张,坐着的身子有些僵硬,寒慕云扭头看下她,问,你是不是昨晚太累了,没休息好?
郭燕吱唔了一声,又连忙点点头,寒慕云没计较她前次多事,“还有一会儿才到,你睡会儿吧。”
郭燕一想装睡到是挺好,忙自言自语说,“我是累了,我睡会儿啊,寒总,你也休息。”
开车的是负责技术说明的章东,他性格比较内向,话不多,一边驾驶一边回忆着为答疑而准备的内容。
章东其实是尚荣刘步庭的亲戚,马立铭收下他并不是因为他的高学历,主要还是在于刘步庭这棵大树。章东幸好不是事非的人,又自恃清高,并不太关心两人之间的事情。但他对寒慕云的专业和敬业精神很佩服,也愿意与她一起工作。
前次,他曾经参加过一次投标,表现的不错,因此寒慕云这次还带他一起参加,他也愿意长点知识。
因为郭燕在睡觉,章东压低声音问:“寒姐,这次投标公司有把握吗?”
“放心吧,马总的关系挺硬,我们的投标方案也和对方的设计总监沟通过,对方很满意。”这次投标要提供初步设计方案和效果图,她前几天一直在与城建的设计部沟通,把设计思想早已领会到位,这点她很有自信。
“哦,那如果中标,我们又有得忙了。”章东对这次投标也是充满希望,他很想从头至尾的跟完一个项目,那样学到的东西最多。
“怎么,你怕忙,哪家公司不是希望项目多得做不完?”寒慕云还以为他怕辛苦,因为反问他。
“不,不,我没问题。”章东赶紧否定,在领导面前叫苦叫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还没笨到这种程度。“我是想从头学起,学校里学的都是死知识,只有实际操作中才能学到真打实的本领。”
“章东,你还挺有头脑的,平时看你话比不多,其实很有心眼啊。”
郭燕其实根本睡不着,她悄悄听着两人的谈话,看来马总对这个标是志在必得,如果失去了,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气得跳脚?
她在脑海里勾画出马立铭气急败坏的样子,猛然想到,马总如果知道是自己泄露出去的,他会不会杀了自己,听说他可是有黑道的关系。
就这样,她脑海里闪出一段段假设的情节,自己到吓出一身冷汗。眼皮一跳一跳的,寒慕云冷不丁地睢见,以为她做什么恶梦,拍拍她的手,郭燕,醒醒,快到了。
三人下了车,章东和郭燕一人提了两个文件袋,正本和副本一共十本,真够重的,寒慕云也抱了一摞,上了城建大楼四楼大会议室。
这里,已经来了几家单位,她们在登记本了签了名,把标书放在指定的木桌上,一比才知道,寰厦的标书做得最规范,也最厚,只有一家达到他们的一半厚,其它三家只有薄薄的一本杂志厚,章东对寒慕云悄悄说,寒姐,咱们的标书准备的最好,这次准中。
寒慕云轻轻笑了下,眼睛却没闲着,她在大会议室里扫了几眼,便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大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下就移开视线,她暗想,该来的都来了,看来城建这块肥肉谁都不想放过。
郭燕也一眼就看见了优瑞的老板娘,贵妇人一般的吕菲菲,正和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士交头接耳,她也看见了郭燕,却像不认识一样的一扫而过。郭燕也索性不再看她,心情紧张地等待着开始。
从门口又进来几家单位,全到齐了,一共七家,都是符合招标方要求的实力雄厚的单位。
招标方是城建招标办的人,按规定宣读完招标要求和会场要求,开始唱标。
在大屏幕上打出一个表格,前台有一个女人听着读出来的投标金额和投标条件一一打上去,底下坐着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等全部读完,再按评分标准进行打分,最接近标底者为中标方,接着就是洽谈具体的合同了,一般来说宣布了谁就是定了谁,不会再有什么反复。
寒慕云盯着大屏幕,会场里时不时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现在市场大环境不景气,各家单位都打起了价格战。她对自己公司给出的报价很有信心,相信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价位了。
就在这时,报完了前面五家单位,开始念寰厦的报价,开标人大声念着:寰厦公司投标金额一千三百捌拾捌万元整,包含标书内要求的所有设计施工范围,安装期一百八十天,设备保修期两年……
底下立时议论声响成一片,寰厦比最高的一家少了三百万,比前面最低的一家也少了一百八十多万,这显然居有价格上的明显优势。
“这还有钱挣吗?做了也是亏钱的生意。”有人小声说。各家都经过成本核算,市场价几乎透明,有多少利润大家一清二楚。没有利润的工程接下来就有偷工减料,做出一堆豆腐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