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两人身为装饰行业的一员,曾一起到佛山参观,并且盘桓数日,此刻旧地重游,展明泽叫上寒慕云,两人踏上佛山的街头。
佛山是广东的一座名城,夜生活十分丰富,深夜里行人不断,时见店铺餐厅通宵达旦,与江南城市过了九点既鲜有餐厅营业的情况明显不同,两人寻了一家潮汕粥馆。
点了一锅海鲜粥,加一碟黄豆酱,再要了一份潮州卤水,趁着夜色风轻,坐在店前的一棵榉木树下,绿荫如盖,佳人在侧,展明泽感到无比的惬意。
寒慕云轻声笑语,眼波如水。
“明泽,几年前我们来的时候,这片工业区还没有这般规模,想不到如今工厂林立,店铺密集,这么热闹。”寒慕云望向一直延伸到无限深浓夜色里的街灯,华灯映着树冠成了带着迷幻色彩的墨绿间或蓝紫色,几点橙红亮黄是店前的闪光招牌。
“慕云,记得你最初尝这潮汕粥时还不喜欢,后来尝了几次之后越来越合口味,直到每天晚上咱们都要过来才行。”回忆过去,总有许多让人难忘的记忆,一点一滴皆是两人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过往,而这过往,又因为共同拥有而弥足珍贵。
“慕云,这些年我一直在相念着你,我在法国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在猜想你在哪里,生活得怎么样了,开不开心,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多愁善感?……”展明泽的话语如同山间的溪水缓缓流淌在寒慕云的心间,她多想告诉他,她的千般寻觅,甚至曾绝望得来到海边,她多么想告诉他,她为他生育了一个孩子,正当她眼含泪花,将要脱口而出时,展明泽后面的话却令她止住了欲吐之词。
“我想你的时候,就对自己说,等我查清楚父亲的死因,还清了欠债之后,我就回来找你,可是现在过去了六年,我仍然没有找到结果,慕云,我很困惑,更加无力让你幸福,所以,我不敢去找你,如果不是这次偶遇,恐怕我还得在痛苦中挣扎,我多么希望早点让这一切都成为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到那时,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慕云,你等我,行吗?”
寒慕云噤声不语,她可以等,梦梦能等吗,她一天天长大了,开始懂事了,到时该如何告诉她真相,难道告诉她,姑姑其实就是你的妈妈,你的爸爸还不能认你,梦梦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还是先不要讲才好。反正都过了六年了,展明泽也从来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等他办好该办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然而,乔尚荣到底和他有什么约定?她还是很想知道。
“展,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要和乔丽影一起去法国?”她终于忍不住问了。
展明泽握住她的手,紧紧抓住,怕她走掉一样,悠悠地说,“因为我父亲临终前欠下了一笔巨债,我不得已接受了乔尚荣的援助,但条件是我必须陪乔丽影去法国,而且当时写下了文约,只有还清了他的借款,我才能选择留下或是离开,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还清的。”
“你借了他多少钱?”
“五千万!”
寒慕云心里惊了一下,五千万,对于当时的展明泽来说真是天大的数目,就算是现在,没有若干年的打拼肯定是还不清的。
“可是,他为什么肯借你这么多钱?你们认识吗?”
“不,他自称是我父亲的老同学老朋友,而且我母亲也认识他,当时她还没有生病,我母亲向他求助的,也是她打电话让我回家的。”展明泽说到此处,心头也有一个疑问未解,他父亲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人,母亲也没说他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为什么乔尚荣会肯借这么大一笔钱来,难道只是因为同学之谊吗?
他低下头,为脑海中闪过的一丝念头而心中一凛。
“乔尚荣对你怎么样?”寒慕云也想到了此节。
“他对我很信任,也很照顾。”展明泽边回想边说,“我曾经怀疑过他,但一直查不到线索,他看起来仅是因为旧时情谊才伸出援手的,另外,那就是……”他突然停住了。
看了看寒慕云,他慢慢说,“他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让我与乔丽影结婚,如果我同意,他愿意将尚荣交给我打理。”
寒慕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离开她的吗?他想入主乔氏?
“不,慕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同意,一直没有。所以我才要求回来,一方面是想继续查父亲的死因,另一方面我想建立自己的事业,早一日还清欠他的债,好与你重聚。”
“我的公司已经小有起色,假以时日,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慕云,所以请你等我,给我时间,我需要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他的头深深的埋进寒慕云的手掌里。
他无声的叹息声一声声在呼唤着,寒慕云,再等等,耐心点等着他成长起来吧。寒慕云叹了一声,“这么说,你还得与乔家相处下去,乔丽影喜欢你,连我都看得出来,她肯放手吗?”
想不到六年未见,普一相逢,就遇见这一情敌,两人像是天生的敌手,三番四次的针锋相对,乔丽影的敌意十分明显,看来,她注定要为情所苦了。
只是,不要伤害梦梦才好。想起第一次见到乔丽影,因为插队的事闹得不愉快,乔丽影还故意撞梦梦摔倒,可见这个女人心胸有多么狭隘,再联想到上次牛庞然的事,寒慕云感到万分头痛,还不得不面对这个女人。
“展,你自己要小心,乔丽影偏激固执,不好相处。”
“丽影是小孩儿心性,其实她并不坏,只是意气用事罢了。我了解她,只是对你,她不会轻易罢手的,我看郭燕的事,十有八九就是她所为。以后你公司的事多让章东出面,他是刘步庭的人,乔丽影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展明泽说。
“也行,章东比较合适。至于郭燕,你也要留意着点。”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眼看已到深夜二点,街上的人也少了,展明泽叫来老板买了单,两人踏着月色灯光混合成一处的树影,回到酒店。
展明泽不舍得她离开,打算让她去自己房间,寒慕云脑子有点乱,说累了,给人看见也不好。展明泽只得做罢。
两人各自回房,直睡到天明七点才起,去全日餐厅吃了自助餐,马立铭还没有回来,眼看到退房的时间了,谢小飞打过去电话,那头马二少还在搂着一位美女酣睡,听到快晚点了立马起身,给美女一个热吻,便飞也似地打的回来。
四人赶到机场,因为他们没有让厂家送行,也少了一番客套,顺利入了候机楼,马二少还睡意矇眬,连打吹欠,上了飞机直接倒头便睡。
展明泽因为换床睡意全无,这会儿也累了,便靠着寒慕云温柔的身体,也入了梦中。寒慕云回程一点也不想睡,她再次回想昨晚展明泽说的话,更加觉得不能告诉他真相,如果因此而影响到他调查,她也会内疚的。
晓寒曾转达过楼主任的意思,让梦梦经常去陪楼小青散心,这样会对她的身体康复有益,便决定回去之后便去找晓寒。
马二少醒来竟看见前排那两个人的头依偎得很近,心头一阵愤慨,原来寒慕云不是不需要男人,是看不上他,他这样想着,他才是那个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展明泽占了先。
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是想要得到,这人就是犯贱,其实就是一种变态心理,对寒慕云的拒绝还真当成了欲语还休。
从佛山回来,马立鸿立刻展开攻势,他为了争取到出场的机会,不惜放弃与别的女人约会,变得非常勤快的工作,而且经常出现在尚荣。
尚荣的工程进行的很顺利,一期马上就要开始推盘,二期也将要进入设计阶段,寒慕云也更加忙碌。
安德鲁曾发过几个邮件给她,香港的项目一旦结束,他就会重回江南,寰厦的设计可以先行展开,具体内容通过邮件进行探讨,这种方式既解决问题,又节约时间,所以寒慕云与安德鲁之间的联系更加频繁。
这天,寒慕云照常来到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安德鲁的回复意见已经于昨夜发到她的邮箱,她看见时间定格在夜2点10分,看来安德鲁一回去又过上了夜猫子的生活。
点了下载后,她趁下载的空档时间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再回到坐椅时,看见邮件已经下完。她点开图纸,安德鲁在他修改过的地方用云线框了出来,清晰明了,另外还写了一封函,把重点一一列明,这些无一不在展示安德鲁的专业素质及工作态度。
他是一个严谨认真的人,对事如此,对人,却是诙谐有趣,爱吹牛讲笑话,和工作时完全不同。
她看完邮件,又写了一封回文发了之后,便叫章东一起去尚荣。
路上,她问章东,林栋工作怎么样?
章东与林栋的年纪相仿,他说林栋其实基础挺好,只是没有完成学业,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