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窈眼睫颤颤，粉唇挤出抹笑：“小女所言为实，大人为何不信？”
她小巧下颌微微扬起，透着盈润光泽：“倒是大人，圣上并未让你伴驾，难道你是抗旨前来？”
三两句话，给突然出现的江云岫扣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好厉害的一张嘴。”
江云岫冷笑，凌厉眉峰间好似蕴藏山雨欲来的滚滚黑云。
“大人过奖了。”
她悄悄用丝帕擦拭手心汗珠。
外面传来阵轻快脚步声，还能依稀听见沈言湘和青鸢说话的声音，沈乐窈噙眸问他：“大人还不走么？”
“若是被我大姐姐看到，兴许外边传的就不再是小女与小裴公子的传言了。”
她轻笑。
他眉峰间的黑云聚拢，凑近她，眼神透露出邪恶：“被她撞见岂不更好？如今你身上没了亲事缠身，本兆尹亦尚未与人定亲，有何不妥？”
眼瞅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沈乐窈住的屋子外停下，沈乐窈紧张得鬓角渗出汗珠：“姻亲不是儿戏，望大人三思——”
她话里明明透了恳求，却不肯轻易低头。
小样儿，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黑眸闪过丝狡黠，在门外响起敲门声时，江云岫从屋内消失。
如此，沈乐窈长舒一口气。
她擦拭鬓角汗珠，起身去开门。
沈言湘往她屋内瞧了瞧，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大姐姐在看什么？”
沈乐窈顺着她的眸光往里瞧后，转过头问她。
“这屋里就你一个人？”
沈言湘微微蹙眉。
“一直是阿窈一人待着。”
沈乐窈应承。
“膏药你这几日再准备一些，殿下要去狩猎，每日都得涂抹。”
沈言湘名正言顺指使她。
“大姐姐放心。”
沈乐窈极为顺从。
沈言湘抿抿唇，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方抬步离开。
方才她经过沈乐窈屋门外时，好像明明看到屋内有人影闪过。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她总觉得自个疑窦丛生。
“小姐许久未外出赶路，兴许是太累了。”
青鸢给她替她宽衣解带时，劝她早些歇息。
“明日还要早起，是该歇下了。”
沈言湘觉得青鸢说得在理。
楹月烧好热水，提回来给沈乐窈洗过身子后，亦是上榻歇息。
借着替沈言湘熬煮膏药的由头，这几日她无需陪着到观岭台上等候那些勋贵们狩猎。
可袁霆琛此次是陪着袁随野而来，定然也是要跟着去狩猎的，她该如何与他碰面？
沈乐窈心思沉沉，加之这两日实在是累，眼皮子止不住地合上，很快进入梦乡。
隔日，沈言湘用过早膳后早早出了宫闱，先去寻李承砚，帮着他准备妥帖后，俩人再一块往观岭台而去。
他们的亲事是北齐帝亲口赐婚，前段时日沈家大房父子虽闹出那样的事，但好在俩人与李景淮牵扯得不算深，北齐帝念在老辅国公乃三代元老的份上，未有过多深究。
更何况，端妃替李承砚寻的这门亲事中规中矩，并非冲着为李承砚铺上太子之路而去，北齐帝也算是心满意足。
毕竟他正值壮年，在位的日子还长着，倘若李承砚和端妃早早有这个心思，那才真令他不安。
替李承砚换药时，沈言湘发现昨夜他伤口还好好的，今日瞧着却有些红肿。
“殿下昨夜可是做了什么使力气的事儿？”
沈言湘瞧着不太对劲，若非他做了什么扯中胳膊的事，怎会变成这样？
“昨夜你离开后本王便睡了。”
李承砚神色冷漠，反而还对她这没来由的嘘寒问暖似有丝不耐烦。
“那湘儿替您多抹上些。”
沈言湘为敢多言，用指尖多沾了些膏药，仔细涂抹在他伤口，连带着伤口周围也多抹了些。
随机，替他换上衣袍。
他骨架宽大，褪下衣袍更能将他身躯的健壮骨骼看得清楚，沈言湘脸颊不可自抑红了红。
高大威猛的样子，令她心跳加快。
低下头，看到她这副娇羞模样，李承砚大掌突然握住她双手，嗓音低沉道：“让宫人们来吧。”
“是。”
沈言湘呼吸微促，心跳得好似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忙退到一旁。
很快有宫人进来，替李承砚更衣。
穿好衣袍，俩人一道往观岭台而去。
陪同北齐帝前来的官员勋贵们也都纷纷到场。
不多时，北齐帝也到了，他身边陪着前来九华山的几位妃嫔，与他挨得最近的便是阮贵人。
只见她聘聘婷婷伴在北齐帝身侧，着一身碧色绣云枝宫装，外披一件青色芍花斗篷，衣香鬓影，有风吹起她裙角，好似都能闻到风里带着抹清香。
她形销骨立，看着有些娇弱，北齐帝对她格外关照，命她坐在自个身侧，身上还要盖着软毯，生怕她被风吹到寒气入体。
“谢陛下。”
她微微侧过身，同北齐帝道谢。
北齐帝握住她冰凉的手，帮她暖着。
看到这恩宠一幕，端妃和齐妃却并未露出妒忌之色，反而神态自若，好似并不将阮贵人受宠的事放在眼里。
因着今日是首日狩猎，北齐帝并不同行，而是让李承砚和李景淮同几位朝臣带袁家父子入围场，他则坐在观岭台上候着。
日头过了午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乌云密布，风从山林中往观岭台吹来，看得出来就快要下起倾盆大雨，伺候在侧的宫人们都纷纷搭起雨幕，生怕雨水很快落下来，若是淋到台上这些贵人身上，他们免不了要吃一顿罚。
“陛下，这天边黑云滚滚，像是要下大雨了。”
阮贵人眉眼瞧着似有几分担忧之色。
“你害怕了？”
前些日子宫里突然闯入刺客，不仅伤到李承砚，还将阮贵人吓得不轻，北齐帝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嗯。”
她咬唇，轻声点头。
“击鼓，让两位殿下和诸位爱卿们都回来——”
思衬片刻，北齐帝命身边太监刘瑾传令下去。
“是——”
刘瑾当即走到观岭台中心，高声传令。
很快，观岭台下响起低沉有力的击鼓声。
这是在传召去山林狩猎的诸位勋贵们回去的信号。
却在这时，大雨倾盆而落，前面突然传来声：“大殿下落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