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紫一蹄飞踢,两条前腿方才落在地上,却不料那百年老僵指甲瞬间就要刺到它的头上。郎好相距遥远只看得惊心动魄,想要援手却也来之不及。急得失声长呼:“玫瑰紫妹--”
然而“子”字尚未出口,却见玫瑰紫居然毫不躲闪,后腿只一屈一弹,身子便从百年老僵头顶腾空跃过。与此同时那老僵指甲只差毫厘自它身下堪堪刺空。郎好远远看见,只惊得一个“子”字顿时咽回喉咙,再也发之不出。
玫瑰紫矫健已极。只见它前身方自越过百年老僵头顶,两只后蹄便迅速在半空中奋力一收。只听“堂-”的一声巨响,一种奇怪的金铁之声响彻夜空。那声音之沉,在人耳中听来便如铜锤击锣,铁杵敲缶一般。原来是玫瑰紫两只后蹄正踢在那百年老僵的头顶之上。
却见玫瑰紫一蹄中的,那百年老僵头上天灵盖应声带着一缕白发凌空飞去。在夜空中打着旋子飞舞,飘飘冉冉,足足飞出十丈左右方才落地。
与此同时,玫瑰紫身子瞬间越过百年老僵。才一落地便迅速转过身来。郎好看得心惊肉跳,却禁不住暗中大赞:玫瑰紫妹子果然是好样的。身为战马,应变之速,力道之猛简直令人目不暇给,叫人大开眼界。然而赞佩玫瑰紫之余,心中又禁不住骇道:玫瑰紫妹子踢中了老僵的脑壳,怎得会发出这种声音?莫非这老僵尸竟然是铜铁浇铸而成的么?
那百年老僵突遭重击,虽然被玫瑰紫一蹄踢去半个脑壳。却只是坐在坟头上身子前后大幅摇晃,便似个不倒翁一般竟然没有倒下。连她手中捧着的印信也依旧牢牢捧在一双枯爪之中。
郎好毛骨悚然,生怕玫瑰紫受伤,长啸一声,纵身便冲将出去。而郑小桃此时全身乏力,再也无力控制郎好,只得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口中轻声唤道:“郎好,你小心。”
眼看着离那坟丘还有三丈距离,突得人影一闪,一个红衣女子骤然落地,伸出两只素手,手上指甲尖利如刀,闪着青紫色的诡异光芒,直向郎好抓来。正是碧海妖尸的妻子红玉。
郎好心中焦急如火,丝毫不愿与之纠缠。口中大吼一声,天地乾元之力瞬间爆发,后腿猛然一蹬,身子呼的凭空跃起两丈有余,竟然从红玉头顶掠了过去。
他跃在半空时,却又看见玫瑰紫人立而起,举起两只前蹄,正奋力猛击百年老僵。却见那老僵脑壳“嘎-”的一声怪响,身子虽然纹丝不动,脑壳却如安装了机簧般迅速转向玫瑰紫。与此同时她一只枯臂突得向后扬起,恰好迎上玫瑰紫两只马蹄。只见她顺势只一挥,顿时又是“堂-”的一声巨响,那枯爪正击在玫瑰紫两只前蹄之上。
要知老僵原本背对玫瑰紫,此时却似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瞬间出手。更可惊的是她连脑袋也不可思议的转向玫瑰紫。其出手之迅捷,动作之诡异,不但大违常理,更足令人发指。
郎好又惊又急,惊的是那老僵虽然只余下半个头颅,竟然依旧如此可怕。而其手法之凌厉,枯爪力道之沉,更是令人触目惊心。急的是纵然玫瑰紫身为一匹战马,自己不能襄助,却又怎么会是这百年老僵的对手?
只听玫瑰紫惊嘶一声,身子顿时翻倒在地。原来那百年老僵枯手一挥,虽然只是击在玫瑰紫马蹄之上,却也势大力沉,将玫瑰紫击倒在地。
郎好见状目眦尽裂,口中狂叫一声。大哉乾元之气在体内竟然如煮沸了一般奔腾跳荡。他片刻也不愿等待,纵身跃起,在半空中奋起双蹄运足全身气力,朝着老僵头顶砸去。
只听“呜-”的一声怪响,郎好双蹄带着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直吹得坟头上灰尘四起,败草乱飞。可见郎好的大哉乾元之气又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而这一蹄力道之强,去势之猛,只怕纵是一块巨石,只怕也要被他这一击打得碎为齑粉。
与此同时却听郑小桃惊叫一声从郎好身上跌落在地上。原来郎好情急之下一心只想相助玫瑰紫,却全然忘记了身上还有个郑小桃。是以动作过大,令郑小桃坐立不稳跌在地上。
那百年老僵正盘坐在坟头,见郎好扑下,突得两只枯爪紧抓印信,迎着郎好双蹄举起。只听一声“轰”的一声巨响。瞬间仿佛连大地都发生震动。那坟头上尘烟四起,目不见物。郎好急声叫道:“玫瑰紫妹子,你怎么样?”
玫瑰紫被郎好这一击惊得目瞪口呆。听郎好发问更是又惊又喜,口中道:“郎好哥哥,原来,原来你,你这样厉害?”它原本就知道郎好一个打败了赤焰骠等三匹马营里名列前茅的马儿,却不料亲眼看到郎好发威,竟然会如此惊天动地。
郎好顾不得听她说话,扑上前去急问道:“玫瑰紫妹子,你不要紧吧?”语声中焦急已极,更是关切已极。玫瑰紫见他关心自己,心中大觉甜蜜,回道:“郎好哥哥,我没事。你原来,原来这样厉害。”她眼见郎好如此神威,心中温暖之余又觉如梦如幻,忍不住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郎好见状心神大定,却听玫瑰紫突地惊叫一声:“郎好哥哥快看,那老僵尸怎么了?”郎好闻言连忙回头去看。
却见那坟头上尘土散尽,那百年老僵半个身子均陷入坟中。只余两只枯臂高举,半个脑壳露在坟外。想是郎好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竟然将她打得陷入坟中。
郎好见了禁不住暗自咋舌,心道:老子方才那一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心想着就算是块大石头也要踩得粉碎,却不料这老僵挨了老子这一下居然完好无损。只是坟头却受力不过,让她陷了进去罢了。真不知道这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坚不可摧?
他正自心惊,却听玫瑰紫惊道:“郎好哥哥,你快看那僵尸脑壳里!”郎好定睛一看,却见百年老僵那没有天灵盖的空脑壳中荧荧绿光闪动,便如钻了几只莹火虫般。禁不住心中大奇,心道:这鬼东西脑壳里却装的是什么物什,居然会闪闪发光。
然而那荧光闪烁中,突得仿佛有什么物什从脑壳里钻出,在月色下看得不大真切。郎好心中更奇,却见那物蠕蠕地爬出脑壳,突得伸出一对翅膀来。郎好还未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物却双翅一振,“嗡-”的一声凌空飞起。
郎好吃了一惊,却见那脑壳又连续爬出两个同样物什,都是方一出壳,便双翅振动,凌空而起。只见那三个东西灵活异常,便如飞蝇一般,一边闪着荧荧的绿光,一边绕着坟丘蓑草,此起彼落。忽尔在前,忽尔在后,忽尔低伏,忽尔高飞。其身形之灵,便是比之苍蝇晴蜓等极擅飞行之物也有过之而不及。
正在此时,突听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叫声传来:“快跑,这是尸蛾!”却见碧海妖尸突然人影一闪,骤然出现在坟丘之前。只见他满头大汗,一脸惊恐。全然没有了原来的潇洒样态。对着郑小桃纵声大叫,其神色之慌乱至极。
马腾龙与那灰影你来我往,斗了近两百回合。禁不住怒从心起,大喝一声,疾风暴雨般连出十剑。那灰影闪转腾挪,那十剑均是眼见着刺中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匮。而此时他已经真力不济,气喘吁吁。心中暗道:我与自己的灵魂相斗,我会的,他也会。他会的却也是我会的。这却要斗到何时才是个终局?莫非这阵法不是要我杀死他,而是叫他累死我?
马腾龙想到这里顿时心中气沮,黯然收了剑势,再也不愿进攻。却见那灰影居然也不再迫上,仰首四顾,突地开口道:“阵法变了,你我不必再斗了。”
马腾龙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那灰影长叹一声,道:“那碧海妖尸被那名叫高洋的怪人缠住不放,再加上有人打开了百年老僵的蛊蛹,此时尸蛾已出,你我不必相斗也会死在眼前了。”
马腾龙听得莫名其妙,然而从灰影语气之中却也知此言非虚。刚要发问,却听那灰影道:“弑魂阵的终极杀着,便是那百年老僵脑壳中的蛊蛹。那蛊蛹本是碧海妖尸炼尸之时所放的蛊种。用以保存老僵的一丝灵气。然而此蛹极为凶险,一旦见到天光,便会化灰尸蛾。尸蛾飞行疾若闪电,嘴利如针硬逾金刚。最喜吸人脑髓。一经放出,几乎无人可制。此时那尸蛾已经破壳而出,不要说你在劫难逃,只怕是碧海妖尸也难逃此劫。他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上让你我相互残杀呢?”
马腾龙听得目瞪口呆,只觉灰影所言离奇已极。然而看他说得郑重,却又不敢不信。却听他又道:“真所谓瓦罐难免井头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想不到碧海妖尸一生炼尸,竟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但误人,而且自误。呵呵,呵呵--”
他说到后来居然呵呵冷笑。然而笑声中既有对碧海妖尸的嘲笑,却又似充满对自己的无奈与悲凉。
马腾龙悚然问道:“你说这些果然是真的么?”那灰影笑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死便是我死,我死也是你死。我骗你做什么?”
马腾龙心中大觉不甘,又自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么?”灰影闻言黯然良久,道:“没有。”
马腾龙闻言如受重击,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大是坦然,心道:本来就是一死,只是换个死法罢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与自己灵魂相斗,他杀死我,我杀死他,终归都是我自己死罢了。原本和他想拖延些时间。却不料不知是谁竟然有本事打开了碧海妖尸种在百年老僵脑中的蛊蛹,放出了什么劳什子尸蛾。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看来今日我马腾龙实在是在劫难逃了。不过我马腾龙就算是死,至少也在死前和自己灵魂见过一面,斗过一场。这人世间纵然百万人中,只怕也难得有我这样的际遇。如此看来,我马腾龙能有这种死法,倒也不枉此生。想到这里,心中一松竟然就地坐将下来。
想及前尘往世,马腾龙不觉哑然失笑。心道:死便死,这世上谁不会死?似我知道必死,还有机会静静与自己的灵魂一起等死,与世间芸芸众生相比,这却是何等的另有机抒,与众不同?
那灰影见他坐下,远远地也坐将下来。对马腾龙道:“我们这种死法倒也别致,也算不枉此生,你说是与不是?”马腾龙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我果然是一体,我方才便这样想,想不到你马上就这样说了。”
那灰影闻言与马腾共相对大笑。笑着笑着,灰影突地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