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草木已然开始泛黄,而秋风见此愈发猖狂得意。
宗正晟接连几箭射出去,却发现这兔子躲了一下后就不动了。
他正在想这只兔子又在犯什么蠢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风声。
眼看又一支箭自后方划过,宗正晟几乎是动作快过思绪,连忙伏身射出一箭。
两支箭在空中相撞,纠缠着落到了地上。
“哎?陛下您这是……?”开口的正是那位将军府的小公子。
别人看暴君来了都自觉收手了,奈何他脑袋缺根筋,还在努力射箭中。
他正觉得这回准能成,就看到自己的箭被打落。
他正想讨个说法,却撞上帝王散发着寒气的双眸。
宗正晟蹙着眉头冷声道:“滚!”
他感兴趣的东西,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上!
帝王身居高位,周身冷气倾泻而出,秋风霎时自愧不如。
将军府的小公子打了个冷颤。
他饶是再脑袋缺根筋,也不敢再作死了:“陛下喜怒!这就滚!我这就滚了!”
镇远将军在一旁扶额,这傻儿子,滚就滚了,还得吱一声是咋的?
宗正晟则是头都不曾回,思忖片刻后,故意拉弓放歪了几箭。
结果,不远处的那只白团子愣是一动不动。
帝王的心情于是变得烦闷,宗正晟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有些慌神。
她肯定是又在诈死吧?
她还……活着吗?
然而宗正晟话语出口,却变成了:“去看看那兔子死了没。”
隔得远的大臣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也没有暴君的绝佳眼力,还以为是暴君射中之后又‘鞭尸’了好几箭。
思及此,众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暴君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可惜他们都是食人俸禄者,又哪里有资格同情一只兔子呢?
而被同情的兔兔白荼,耷拉着眼皮,正准备等死。
饶是白荼向来脾气好,与死神赛跑了这么久,也忍不住心烦又心累。
在崴到之后,委屈的情绪更是倏然呼啸而来。
这见鬼的异世界,果然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不跑了!爱咋咋地吧!
说不准死了之后就能够回到地球了呢!
“陛下!这兔子好像还活着……”侍从小心翼翼得奉上一只白团子,而白荼瘫成一团,看着有气无力。
宗正晟近距离看到白荼时,有种奇异的感觉。
一方面,方才烦乱的心绪像是被羽毛一点点抚平了。
另一方面,又觉得神奇。
兔子也会有情绪吗?他怎么觉得这兔子在委屈?
宗正晟下意识伸手想要接过。
白荼则是趁这会儿功夫大概理清了人物关系。
靠!
眼前这人看起来是所有人的头头!这种欺凌弱小的活动八成是他组织的!
“嗷呜!”白荼心里来气,眼看这人还敢伸手,拼力跳起来一口咬上了宗正晟的指节。
眼前的帅哥此刻已经不是帅哥,而是想要索她兔命的仇敌!
“哎呀!这兔子!”将军府的小公子磨磨蹭蹭滚到一半,注意到这一幕,忍不住内心惋惜。
这回完了,本来有命一会儿也没命了。
宗正晟甩了下,结果小兔子在空中晃悠了两下,不仅没有掉下去,反而两只后腿盘上了他的手腕。
内侍战战兢兢地问:“陛下,这兔子要怎么处置?”
谁料一向暴戾的帝王此时反而笑了。
帝王拉长语音,颇有耐心:“处置?不急!”
本以为这只兔子只是会耍点小聪明,没想到她还挺有脾气。
宗正晟得承认,自己对这只兔子感兴趣了。
“诸位都收整行囊准备回程吧。”宗正晟看着扒拉着自己不放的小东西,忽得冷笑一声,“你最好一直别松口!”
白荼瞪着一双琉璃眼,突然有些害怕。
这、这人要干嘛?
众人正疑惑他这话是对谁说时,宗正晟已然策马扬鞭,率先离开。
——带着一只随风颤抖的兔兔。
飞扬的尘土险些呛得白荼无法呼吸。
她喵的!
这人怎么还能单手驭马?
白荼顿时顾不得为自己报仇雪恨了,只求能够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呵,现在怕了?”宗正晟一心二用,虽觉得兔子听不懂人话,却还是下意识做出嘲讽。
刚刚嚣张得都敢摸老虎屁股,此刻倒是会用软乎乎的肚皮讨好他了?
他能感受到,因为害怕,这只小白团子浑身都在颤抖,死命得扒着他。
宗正晟心觉快意。
于是,他本是惩罚一般正策马狂奔,此时却不经意放慢了速度。
他甚至想着,若是到皇宫的时候这小东西还活着,他就养起来好了。
“吁……”
等行至城门,宗正晟就带着白荼下马了。
为维护治安,皇城内城严禁策马疾行,帝王也不例外。
只是帝王坐骑,鞍马均有专属标志,远远见了,便无人敢靠近了,倒也妄论会出什么治安问题。
宗正晟下马之后,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再颠簸一阵子,这小兔子会没命。
而白荼眼看自己安全了点,也终于敢换个姿势了。
囧。
这人不知为何,后半程突然好心了起来,一直用掌心托着她。
但她的心理认知是个人啊!
被人摸屁屁的感觉……还真是有点微妙。
恰逢此时,安静的街道上倏然传来一阵喧嚣。
“暴君在哪?不是说暴君来了吗,这里怎么只有个大哥哥?”
“嘘……快走,你不要命了?”
“啊?大哥哥就是暴君吗?”
坊间的人私下虽有议论,却无人敢搬到明面上谈。
奈何童言无忌,轻易就暴露了大人们的思维。
白荼松开口,险些惊掉了下巴。
她倒是听见那些人喊他‘陛下’了,可她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暴君啊!
她这是穿越到了个什么世道?
而暴君见她终于松口,冷哼:“记仇不记恩呐。”
居然真得咬了他一路。
这小兔子只记得他跟着射了几箭,怎么不记得他也打落别人的箭矢救了她?
而那孩童的亲人听暴君似乎嘟囔了句什么,顿时吓破了胆。
“完了完了,孩儿他爹,你说咱家来福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嘴啊……”
旁人不知暴君是回应兔子,战战兢兢起来。
虽然暴君只是面无表情地路过,他们却已经开始担心暴君是不是回宫就准备派人来灭口了。
当然,没人真得见过暴君杀人。
——可人人都传暴君曾一夜屠了整个皇宫,这还能作假吗?
然而暴君对此只是视若无睹,罔若未闻。
与此同时,白荼为了歇歇自己的胳膊腿儿,正左扭右扭想要找个舒适的姿势。
结果一不留神,就栽到暴君的袖子里了。
不过,随着这暴君的走动,袖子一晃一晃的,让白荼感觉就像是荡秋千,还挺好玩的。
暴君却愣了下,心头忽然一沉。
“你也怕了?”男子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略带威胁或是故意捉弄,声音沉了许多。
白荼莫名感觉,他似乎有些失望。
她有些不明所以。
宗正晟看她没有反应,目光微闪:“你要走吗?”
最后,或许是私心作祟,他前脚话音落下,后脚就又开口道:“我给过你机会离开了。”
不走的话,之后就别想走了。
兔兔呆滞。
你给我机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