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夏日,日光虽也灿烂,却并不酷烈。
宗正晟口中的糖浆黏着他的唇舌,让他开口艰难:“……为什么?”
当初言生要带她回星云国的时候,她分明已经选择了他。
这大半年来,她的身边也只有他。
她为何会突然想离开他呢?
“……就是不想了啊!你知道我能变成人的,我终究不是兔子!”白荼有些生气。
气他像是对她这些日子的心动全然不觉,可偏偏又对她从不推拒。
就这么由着她,钓着她,却也折磨着她。
宗正晟却误会成了别的意思,沉沉开口问:“你要离开吗?”
为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身边只有他。
可她素来是向往自由的性子。
他难道能强制她画地为牢,永远待在他身边吗?
白荼分明不是想离开,听了他的话又气又恼:“我何时这么说啦?”
“我明明是……”
明明是,喜欢他呀!
白荼酸涩的小心思分明已经到了口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宗正晟同样心乱如麻,温和的外衣下,黑色的内衬逐渐显露本质:“白荼,当初你已经逃了一次,是你自己回来了的。”
“此刻你又要言而无信吗?”
宗正晟回忆起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时。
他那时还不知怜惜,看她在风中被吓得颤抖,却心态高高在上地想着,若是到了皇宫她还活着,就养起来好了。
那时以为是他施舍她活命,谁曾想如今竟是他的心被她紧紧攥住。
“我没有……”白荼无力辩解,只恨宗正晟怎么就像根木头,“……你是不是傻子啊!”
分明是少女的小心思,他却总是看不懂,白荼又胆小不肯先说出口。
她于是气得作势要走。
然而,走是没能走得了的,身后的人拽住她的衣袖,倏然服软道:“……别走。”
宗正晟朦朦胧胧间感觉自己好像理解错了什么,气焰于是消了几分,转而成了慌乱。
白荼想狠下心甩开他,但最后却还是一动不动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袖。
“我没说要走呀!”白荼没好气又问道,“我要是真要走,你能拿我怎么办?”
宗正晟冷着一张脸,故意吓唬她道:“抓回来,兔子肉拆吞入腹,皮毛就做成裘衣,骨骼可以磨成粉末混入香料。”
白荼听得瑟瑟发抖。
一时间又有些顾不上自己的小情绪了,幽怨地瞪着他:“你这是不是太不念及旧情了?”
可宗正晟的纵容素来都是范围内的。
他由不得旁人觊觎他的人,也由不得自己看中的人对自己有二心。
他更从来不知挽留为何物,只从宗正墨那学来了折磨人的本事。
“……你若想我念及旧情,当然也可以。”宗正晟遮掩着心中的慌乱,表面镇定地分析道,“死囚尚且可以吃顿好的,我姑且应允你选个烹饪方式。”
“煎炒炸烤还是红烧清蒸,你选一个?”
白荼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馋的还是被吓得。
她欲哭无泪:“我我我,我不想选!”
她大好年华的花季少女,怎么就开始选死后怎么被人吃了?
她只是想谈个恋爱,没有打算考虑这些阴间的事儿啊!
宗正晟却呼了口气,松开她道:“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我自会护你周全。”
白荼扯了扯唇,有些说不出话。
说得好像,方才打算把自己清蒸红烧了的不是他一样!
狗暴君!这些天的温柔才是假象吧?
白荼看着自己给他选的衣裳,此刻觉得自己才是看走了眼!
有了这回,她更不敢说自己的心思了,白荼于是闷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整颗心都扑到他身上了呀!
她还能跑哪儿去?
臭暴君!就知道吓唬她!
白荼看了眼他手中的糖葫芦,又夺了过来道:“你不吃就给我!”
刚刚撩人心弦的时候,她差点就以为暴君转性了呢!
到头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白荼气呼呼地咬了一口糖葫芦,这回却觉得酸的牙疼:“呜呜……”
怎么一根糖葫芦还能有两个味儿呢?
宗正晟手中一空,看着白荼气鼓鼓的,这回倒是清楚这是自己的杰作了。
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又怕她不当回事于是哪天偷偷溜走了。
他怕她怕他,却又希望她能怕他。
宗正晟于是也安慰不出口,只是如往常一样道:“慢点吃。”
同时心神一动想到,这根糖葫芦,他也吃了一口的……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宗正晟只是盯着她的侧脸,心神都又晃动了起来。
而白荼口中山楂还未咽下,说话时含糊不清,却不甘示弱:“六护!”
说完她又有些懊恼,明明想说‘就不’的,这出口怎么成了这个音儿?
等她咽下山楂,正准备给自己讨回面子,却见宗正晟正盯着自己。
她顿时炸毛般瞪回去,将最后一个山楂送到他口中,努了努嘴道:“我哪有糖葫芦好吃啊!糖葫芦给你,不许再想什么蒸煎炸烤!”
宗正晟冷不防含着一颗山楂,唇边还有一根细长的木签横在眼前。
他还以为以她的性子应当早就忘了这茬了呢。
他顿时有些愧疚,但另一边却又慢慢嚼完了最后一颗山楂,心中想,这算不算互换津/液?
想到这,宗正晟又上前一步,有几分别扭道:“往后不可随意将吃的分给别人!”
“?”她也只分给他啊!
白荼继续气鼓鼓:“凭什么?”
宗正晟思及之前她对自己提的要求,妥协道:“我也不会随便对旁人……那样。”
“……哪样?”白荼没反应过来。
宗正晟于是也气她不解其意,冷着脸道:“哪样都没有。”
嚯!这人还神气上了?
白荼对他的狗脾气又气又笑,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是有过,让他不许他用那种撩人的语气眼神对别人……
“嘶……”
这么一看,他怎么跟她吃醋的心态这么像呢?
白荼目光犹疑,悄悄盯着他的侧脸,拿不准主意,最后却又小声示好一般道:“我本来也只分给你啊!”
啊啊啊啊!
她绝对是最会自己哄自己的兔子了!
他什么都没说呢,她又屁颠儿屁颠儿凑上去了!
太没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