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人迹罕至,与外界隔绝多年,固然自给自足,怡然自得,却也有诸多不便。”
“五年前此处闹饥荒,外界无人知晓,此地之人生死都在同一片土地,也鲜少有人离开。四周的大山几乎是将我们围困此处。”
“幸得有贵人为难民搭建临时的住所,施粥分衣,之后公子便是在此基础上再兴土木,建了云烟山庄,我们这才得知当初的贵人便是这位公子。”
“而跟随公子来的还有一批匠人,他们交给我们许多新手艺,云城这才从之前的一片荒地渐渐有了些城的模样。”
白荼印象中,庄子里的其他人更像是工人,终年忙碌着为主人家生产。
但云烟山庄显然不是这样,庄子中的人反倒是在此处安身的邻里。
宗正晟做这些,或许本就是深思熟虑过的,又或许不过是无心之举。
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对他的好固然不是平白无故,却也不只是因为不知他的身份。
白荼捏着一根韭花,指尖微动晃悠着,正愣愣发呆,却听外面倏然喧闹了起来。
她寻思着反正宗正晟说了她可以随意晃悠,干脆准备去看看有什么热闹可看。
结果热闹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魏子荣与宗正曦。
“就是这儿吗?这看着还不如我母……”小公主话音一转,想起魏子荣说来此地便要隐瞒身份,只得道,“还不如我儿时随母亲住的地方呢。”
魏子荣轻哼一声,看着小公主满目不屑:“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屈尊降驾来此处呢?”
“你懂什么,这叫体会民生,况且……至少有一点不假啊,此地是真的气候适宜,这可比用冰块扇风来得更舒适。”宗正曦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口中嫌弃,目光已经开始探寻此地都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了。
魏子荣别过头,决定不与她计较:“你这等只会贪图享乐的小公主,倒也敢说这种话?”
说什么体会民生,还不是贪图凉快?
真想体会,才不会来此处避暑呢。
二人一见面就能拌起嘴来,并且格外忘我,白荼躲在一旁,愣愣想着,这……他们二人怎么也来了?
就在白荼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地方躲一下时,宗正晟的声音远远打断了二人的吵闹:“既然来了,就找处地方住下吧。”
随后,他便瞥见了目光乱飘的宗正曦,微微蹙眉问:“你怎么来了?”
本就心虚的小公主顿时低下了脑袋。
魏子荣连忙撇清关系道:“公子,是公……她说公子允许她来,我若不允就要胁迫我来着……”
宗正曦眼神幽怨地瞪他一眼,接着伸长脖子道:“那些避暑的行宫我都待腻了,我就是想换个新鲜的地方住住,这么久了,我还不知苍月国竟有这么块与众不同的宝地呢。”
“而且……他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并无一官半职……”宗正曦努努嘴,轻嗤一声,“他能来得,为何我来不得?”
被宗正曦随口就贬损的魏子荣:“……”
他真就不应该大发慈悲把她带过来!
别人过河拆桥,好歹在河上的时候还是好言好色的,宗正曦可好,永远有恃无恐,随时随地恨不得损他几句。
“……”宗正晟看宗正曦兴致勃勃的模样,估计三五天内是劝不住她了,他只得看向魏子荣道,“既然人是魏公子带来的,这些日子就交由魏公子照顾了。”
“……还有,称呼换掉。”宗正晟冷冷瞥了宗正曦一眼。
宗正曦恍然自己这是可以留下来了,顿时挺直脊背应承道:“好的……小叔!”
魏子荣在一旁偷笑:“小叔是说父亲的弟弟。”
宗正曦出生的时候,乱七八糟的皇亲国戚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她也最讨厌记这些无趣的称呼。
此刻竟是被魏子荣给嘲笑了,宗正曦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眼看就要跟魏子荣打起来了。
好在魏子荣求生欲足够强,招惹了小公主后,连忙就又凑近了道:“……是小舅舅。”
下一瞬,小公主后撤一步,捂住耳朵,神色略有慌乱道:“知道了知道了!”
在二人吵嚷声中,宗正晟让影子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总算是送走了二位活宝。
而藏在暗处的白荼等他们走后才慢吞吞挪出来,原本的欢欣沉淀了几分:“……他们?”
这半年她鲜少生病,也就鲜少见到魏子荣,并且有了言生的话,宗正晟自此知道了灵泉对她而言比任何补药都好使。
关于魏子荣,他只记得自从小黑的事儿之后,他便被镇远将军关在府中严加看管安分了好一阵子。
后来是偶然一次,宗正晟向镇远将军提到:“令公子先前曾向朕提过一个不错的想法,怎么迟迟不见后续?”
镇远将军起初还以为是魏州提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的大儿子与自己一样都是直性子,他能想到什么精妙的点子?
结果回家一问,小儿子先巴不得一蹦三尺高:“爹!先前您总说我不务正业,我那时便说了那些都是陛下让我摆弄的吧?”
自此,知道了宗正晟还没有放弃自己,魏子荣就又在宫内活跃了些,而他的方案一改再改,范围一再调整,稿纸先变厚又便薄,最后可算是留下一份精简又详细的计划书。
白荼隐约记得,最近一次,宗正晟是与他商量着什么找地方试行……
如今看来,魏子荣要在云城试行吗?
这里许多方面尚未开化,的确很适合,可不是说好了……
白荼也不知自己心头哪来的酸涩,总之就觉得,本以为是二人的秘密宝地,结果突然发现是开阔的旷野。
旷野自然也有旷野的赏心悦目,却不再隐蔽、私密……
“魏子荣来此是试行他之前的计划。”宗正晟顺口解释了一句,看到白荼眼底的忧虑,又开口道,“放心,他们会安排在庄子的其他地方。”
白荼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碰了碰自己的心口,隐隐约约察觉到某种情绪在翻涌,心底有什么情感想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