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苏旺仔2022-05-21 09:294,584

  虽然这次依旧何思凯没能得知林朗具体的行踪,可是知道了林朗已经离开玫瑰小镇,跟随杜尚霖和夏寻真到了深圳,还知道了他现在在跟人搞摄影,而且之前自己已经通过杜尚霖拿到了他的电话号码,今天这趟也不算没有收获,何思凯心中的烦躁少了几分。

  “你们看,我做了什么?”夏父和夏母两个人提着好几个大大的保温饭盒进了病房。一进病房,夏母的目光便四处搜索何思凯的身影,她唯恐这个温文尔雅的小伙子因为不好意思而提前走掉了,看见他还在,她便安了心。

  油黄滑嫩的白切鸡,鲜嫩味美的脆皮乳鸽,淌着酱汁的串烧耗,清淡柔软的濑尿虾,肥而不腻的炖猪手,还有洁白鲜美的鱼汤。

  高级病房里就住着夏寻真这一个病人。所以房间里颇为宽敞,他们把菜和饭逐一地在桌子上摆开,招呼大家落座吃饭,夏寻真因为遵循医生说的少食多餐的原则已经吃过了中间的加餐,便只有夏父夏母、杜尚霖、杜尚霖还有童悦五个人。

  “思凯,快来快来,尝尝伯母的手艺。”夏母热情地招呼何思凯,杜尚霖看了看童悦,示意她赶紧落座,童悦别别扭扭地坐在了杜尚霖旁边的位置上。

  “思凯啊,味道怎么样?吃得惯嘛?”夏母全部的心思都在何思凯的身上,“味道很好啊伯母,尤其是这个鱼汤,又白又鲜,我们何思堂的大厨都要略逊三分了。我都好久没有吃到这些带有妈妈味道的家乡菜了。”夏母听了何思凯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这个半辈子都在围着丈夫女儿和厨房打转的女人,格外地在乎别人对她厨艺的评价。

  “思凯,你这么优秀,应该有女朋友了吧?她没有跟你一起来美国嘛?”似乎八卦是中年妇女独有的特权,不论是在何时何地,她们总是能自然而然地对一个二三十岁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就像说你好一样随意。她一边热情地给何思凯夹菜,一边八卦地打听何思凯是否单身。

  “伯母,我还没有女朋友呢。我觉得男人还是要先以事业为重,先立业后成家。至少要先经济基础,保证能让对方幸福,才能去在一起。”何思凯边吃边说道。

  何思凯的话让夏母对他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她觉得这个小伙子不但善良人好,年轻有为,还非常的有责任心。最关键的是,他单身。这样就算真真和杜尚霖完全没有可能,那么和他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呢?尚霖也是这样,眼看都要三十多了,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谈。”夏母很是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

  一直以来杜尚霖都是她心中最满意的乘龙快婿。他们两家是世交,杜尚霖和真真两个人又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实在是对杜尚霖满意得不得了,可是两个当事人之间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她经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是呀。尚霖继承家业以后,家里的生意比以前是更上一层楼,他自己也是极为优秀的人。我和他关系这么好,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也不知道以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和他在一起鸭。”何思凯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童悦。

  正在吃饭的几个人都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的夏寻真却看到了,她更加确信何思凯这个人就是一直在伪装。

  因为人多,再加上夏母的热情,这顿饭吃得还算热闹。吃完饭以后,何思凯便以生意上有事情要处理的由头离开了医院,夏父夏母也被夏寻真以想吃东西的借口支走了。

  病房就除了夏寻真,便剩下杜尚霖和童悦相顾无言。“童悦姐,我好困啊,我睡一会哈。这几天我都特别困,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你记得叫我哦。”说吧,夏寻真便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其实,夏寻真想给他们两个沟通交流的机会,便谎称自己要休息,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悄悄地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动静。

  半天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按捺不住自己强烈好奇心的夏寻真悄悄地从侧面掀起来一条细细的小缝,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事在干嘛。她看不见他们的脸,就只看见童悦坐在那低着头看手机,杜尚霖就正对着童悦的位置在那里站着。

  “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找机会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了,你们却在这里相对无言?真是浪费时间浪费我的一片好心。”夏寻真看得心焦,恨不得自己从被窝里钻出来,替他们两个跟对方说。

  就在夏寻真觉得自己无聊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终于听见了杜尚霖轻微的声音。“童悦,我们两个聊聊吧。”

  “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你小心打扰到真真休息。”童悦似乎很不愿意和杜尚霖有所交流。夏寻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明明可以感受到童悦对杜尚霖的喜欢,可是每次只要杜尚霖稍稍一靠近她,她就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冰冷态度。她不知道童悦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心结打不开呢。

  在夏寻真的眼里,这个从小带她一起长大的哥哥无比的美好,虽然她对他没有爱情,但是他真的很好很好,而且她知道他到现在都深深地爱着童悦,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童悦就是不肯接受她这个哥哥。

  “童悦,我家人是我家人,我是我。我喜欢你,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包括我妈。”杜尚霖想起当年母亲的种种做法,很是头疼。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坚定地只要童悦,从来没有动摇过。

  听到杜尚霖提到他妈妈,忽然便只有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来。当年刚进大学校园的她看哪里都觉得新奇无比,她不热衷参加各种热闹的社团活动,也不喜欢窝在宿舍里面追剧,所以那个时候她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傍晚不上课的时候在校园里到处闲逛,看各种风景。杜尚霖便是她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撞见的。

  那时候的童悦觉得,所谓风雅,就是发现存在的美,然后去感受已经发现的美。那几天她爱上了深圳的晚霞,到晚上7点钟左右,天空就像是刚泼上颜料的画布,色彩浓重,绚烂夺目。上半截是甚蓝的天裹着白的云,下半截便是镶着金边的火红的霞。她坐在学校湖边的亭子里,在认真地感受着她最近发现的美。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童悦身上从小便有一些文艺女青年的气质在,此时此刻沉浸在这样的场景中,不免想起来白居易的这首暮江吟来。

  谁知她的声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嗤嗤的低笑声,这几天她每天都准时地来这里看晚霞,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今天竟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在。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就站在她坐的位置的斜后方。她借着晚霞不是太明亮的光看清了他的样子,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是清瘦。他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童悦觉得面前的这个男生一脸的花心渣男相。“斯文败类”她在心里用这个成语来评价眼前的这个男生,并因为他嗤嗤的笑声而感到轻微的气恼,又羞又恼。她慌忙地站起来便要跑路,却被这个人叫住。

  “喂,小学妹,你的包。”她扭头一看,果然包都忘记了拿,又匆忙地回头拿包。如果当时地上有个洞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而杜尚霖依然是一副花心渣男的笑脸,童悦不由地又有些恼,“喂,你一直在这儿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童悦虽是个有点文艺女青年气质的姑娘,看着恬静温婉,可实际上却也是朵带刺的玫瑰花,她可不是好惹的。

  “没什么呀,只是忽然想起来卞之琳的那首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坐在亭子里看晚霞,我站在你身后看你喽。”彼时的杜尚霖也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说话也直白。最近他已经看见这个女孩子好几次了,瘦瘦的,微微小卷的长发总是披着,配一袭长裙子。每次都让他想起来戴望舒的雨巷,那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没想到姑娘一开口,居然还是朵带刺的玫瑰花,好看但却会扎人的。她鼓着眼睛微微羞恼的样子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逃回宿舍的的路上,童悦心生不忿。

  “死渣男,有什么好笑的。对一个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女生说什么你看风景我看你的话,这么轻浮,妥妥的渣男。”

  年轻的女孩子终究是脸皮儿薄,异性的几句话便能让她在顷刻之间败下阵来,落荒而逃。倘若是在现在,童悦怕是分分钟就能给自己找回场子。

  看风景的人走了,把人当风景看的那个人便开始觉得索然无味。杜尚霖也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大好时光,好皮相,花心肠,招惹四方。今天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是目前唯一一个不接他招的人,他的兴趣更浓了。

  此后便开始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杜尚霖通过各种聚到去寻找童悦,了解她,去创造各种的偶遇和共处。而童颜对杜尚霖则是避之不及。

  童悦开始强迫自己对他的一系列行为不要那么敏感反应,学着要么听之任之,要么毒舌到底,痛打落水狗,不让敌人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童悦越是这样,杜尚霖越是觉得,逗她是很有意思的事儿。你并不知道她的思绪会在哪一刻便忽然短路了。

  大多数时候,童悦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对杜尚霖,反以是冲杜尚霖瞪圆了眼睛较真的时候居多,凶起来像一头小豹子。虽然与豹子相斗久而久之总会遍体鳞伤,但这不正是杜尚霖想要的嘛,这样他们的关系才够绚烂,才够深深地刻在彼此的生命里。

  后来忽然有那么几次,杜尚霖没有出现。童悦终于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再也不用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防备他了,不用像个小豹子一样对他龇牙咧嘴,可是她却又莫名地觉得缺了点什么。

  也许很多爱情就是这样产生的。一开始她厌恶他,厌恶他总是无时无刻的纠缠。后来她便习惯了,直至某天他没有出现,她才终于意识到,他早已在她心里播下一粒感情的种子。

  接下来便和所有俗套的爱情故事一样,童悦和杜尚霖他们在一起了。

  “童悦,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给你造成困扰的。”

  杜尚霖的话打断了童悦的回忆。

  “你总是说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那你为什么要重新回深圳呢?又为什么答应陪真真来美国照顾真真治疗呢?又为什么会在有些时候担心我呢?”

  杜尚霖一连串的反问让童悦说不出话来,是的,她从来都是爱着他的,可是爱情并不是两个人相爱就够了,还有诸多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从而使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童悦想起来杜尚霖的妈妈便觉得再爱也都是徒劳的。

  她是那样一位高高在上的阔太太,就连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方式都显得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她并没有像言情狗血剧里那样甩给童悦一大笔钱让童悦离开她的儿子,也没有去做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那种不入流小把戏。

  杜家伯母虽然强烈地反对杜尚霖和自己在一起,但毕竟是也从生意场里厮杀过来的人,就连破坏他们的感情都是颇有心机和手腕的。她一次又一次地让童悦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和杜尚霖之间的差距,她的家庭和杜尚霖家庭之间的差距。让童悦明白他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幸福,他们中间隔着巨大的不可跨越的鸿沟。她教会了童悦一个成语,齐大非偶。那时的童悦根本就无力应对,以至于时至今日,童悦依旧不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我在深圳读了这么多年书,况且深圳本来就是年轻人挤破头要来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来?我答应过来美国照顾真真做治疗,那是因为你们给的待遇颇为可观,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还有我担心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还改不了自恋的毛病嘛,难道你以为全世界都是在围着你转嘛?”

  童悦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瞪圆了眼睛冲杜尚霖龇牙的小豹子。明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又何必再去在一起呢。她想起曾经读过的句子,涸辙之鱼,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情比金坚,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以后却再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童悦看着杜尚霖的眼睛瞬间便充了血,她知道杜尚霖被她的话激怒了。

  一直躲在被子里在偷偷看他们的夏寻真也发现杜尚霖被童悦的话彻底地激怒了,唯恐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便立即释放出睡醒的信号来。

  童悦瞬间便逃到了病床这边,“真真,你醒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尚霖哥,童悦姐,你们在聊什么呀?”夏寻真装出来一副刚刚睡醒的迷糊样,唯恐他们知道自己刚刚的偷听。“没什么,聊了聊你的病情。”杜尚霖回答了夏寻真的问题便离开了病房,随着杜尚霖的离开,童悦也再次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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