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也来了,来,这里坐。”
真真很少到办公室找他,她老是觉得办公室很压抑,不是人呆的地方,几乎不来,这次没有提前打电话就直接来了,肯定是有事。
真真心里藏不住话,没等秘书送茶水进来,就急哄哄地把SD卡连同读卡器插进电脑,播放录音,说:“尚霖哥,你听,这是何家人之前逼蓝天妈妈签下放弃继承权的录音,这样是不是就有证据了?”
杜尚霖听完,陷入沉默,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面对事实真相,他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
何思凯的父亲,虽说不是和蔼可亲的类型,但是也是令人尊敬的,他从未想过何父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建立了何氏企业的。
“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个录音的?”
“是蓝天的妈妈送我的盒子里掉出来的,我们听了之后就立马过来找你了。”
“这个东西你们一定要收藏好,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证据,后面只需要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何思凯逼死穆雪的证据了。”
事情越来越靠近真相,杜尚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我去个洗手间。”
趁着真真去洗手间,杜尚霖把读卡器还给蓝天,顺手拷贝了一份。
之前和蓝天聊过之后,他去查了一下在李琴出事的当天李琴的动向,发现李琴去过何家公司找过何父,然后就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一下午,晚上7点左右才离开,乘车到了出事地点。
“蓝天,之前李教授让我查了一下你母亲出事当天的动向,也许这也和何家有关,我现在还没有证据。”
杜尚霖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事实告诉蓝天,蓝天是李琴的儿子,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听到这个,蓝天下意识退了几步,“你的意思是,我妈可能不是自杀的吗?有可能是被何家人害死的吗?”
“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你妈妈的包里没有安眠药的瓶子,她是如何得到安眠药的,这是处方药,没有医生的处方是买不到的。而且她的遗书是提前打印好的,我查了一下,跟网上的文字一模一样,这一切都不能用自杀来解释。”
蓝天有点儿无法接受,还没从李琴身亡的消息中恢复过来,杜尚霖的话像是一个一个的原子弹把他再次炸得粉碎。
见到蓝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杜尚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逝者已矣,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出真相,让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安心,我会帮你的。”
杜尚霖也有点儿心疼蓝天,他怕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辈子真的承受了太多。
蓝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杜尚霖说得对,他一定要找出真相,要让何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就像平时一样就行,我这边已经让秘书找人在查了,你不用担心,如果何家人有找到你,你一定要沉住气,现在还不是时候。”
杜尚霖毕竟比蓝天大,他深谙何父做生意这么多年,如果蓝天母亲的死和他们有关,那蓝天一定会成为他们下一个对象。
“好,那尚霖哥,就麻烦你了。”
“没事,李教授是我的朋友,你也叫我一声哥,我能帮就帮,何况真真,她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不,跟小野猫一样,还不跟我闹?”
“我听到了哦,谁是小野猫?”
真真扑棱一下就抱住了杜尚霖的胳膊,使劲掐了一下,“竟敢背后说我坏话,”边说边使劲,得亏杜尚霖衣服穿得厚。
“还说不是小野猫?”
“哼。”
真真如同往常一样,和杜尚霖打哈哈,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只有蓝天,心里百感交集,他实在笑不出来。
他最近真的太累了,李琴的到来,孙奇的照片,而后李琴的身亡,现在又是何家的阴谋,所有的东西像是潮水向他涌来,快要把他淹没了,他有点儿喘不过气。
看到蓝天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真真想应该是他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还没那么快缓过来,就像小太阳一样,挪到了他的身边,牵起他的手,说:“蓝天,走,尚霖哥请我们吃饭,吃大餐去。”
她的手好暖和,蓝天握紧了就放不开了。
蓝天偶尔会怀念当初在小镇上送外卖,阳光铺在脸上的日子,但是看到眼前的真真,似乎现在的一切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得,我要找童悦出来吃,不然我怕我会被齁死。”
“好呀好呀,快给童悦姐打电话。”
“就你最狗腿。”
“狗腿子在家呢,勿cue。”
杜尚霖很后悔为什么要提狗腿这个词,这样他的耳朵就可以免受很多的痛苦了。
而另一边,何思凯也在经历痛苦之中,这已经是他从睡梦中醒来的不知道第几次了,昨晚他又是一夜无眠,睁眼到了天亮才睡下去。
李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李琴满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一直往后退,结果就踩空了,掉了下去,李琴也跟着掉了下去,李琴在他的上方,血滴了下来,滴到他的脸上,身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何思凯在出事第二天就被何父勒令搬回家里住,“我已经安排好了,警方这边我会让他们以自杀结案,你这边最近就不要出门,酒吧也不要去了,等风声过了再说。”
何父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他依旧正常地上下班,只是现在每晚都会回来住。
而何思凯就一直在房里,再也没有出去过,第二天他从网上看到新闻图,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她,他连手机也不用了。
何思凯像是被李琴缠住了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光是站着,坐着,躺着都感觉自己被绑住了,呼吸不过来。
当初穆雪出事之后,他也如此,这次更甚。
是她没站稳才掉下去的,和他没关系。
李琴来办公室找何父他们说的话,何思凯都听到了,他刚好到公司找何父谈一点事,结果就看到李琴走了进去。
他在门口听到李琴说要不让他去自首,要不就让鱼死网破,自爆录音让他父亲和自己一起去坐牢。李琴走出去的时候,说了10点。
下一秒手机在办公室门外响起,何思凯推开了何父的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爸!”
“你都听到了。”何父眉头紧锁,李琴今天是有备而来,的确让他不是很舒服,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被威胁的感觉了,这种感觉的确说不上来好。
“嗯。”
“你怎么想?”
何思凯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把手上的硬币投向天空,重新接住,握紧,“12个小时,够她走完这人生的路了。”
何父看了一眼何思凯,这些年来,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很多,不再是当年抱着自己腿哭的小孩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李琴这个女人,留不得。
他给李琴打了个电话,“你在咖啡厅等我,我处理好,会有车来接你。我会带着思凯去自首。”
“好。”
李琴在咖啡厅等了一下午,直至天黑才等到何父的电话,让她上车,车就在门口。
“夫人,给您水,”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哥,他把车上的水拧开瓶盖,递给李琴。李琴喝了一下午的咖啡,嘴里不免苦涩,就接了过来。
“我们是要去哪里?”
“在宝荣小区,您稍作休息,到了我会喊您。”
“好。”
李琴接到何父电话说会送何思凯自首的时候,李琴下意识是不相信的,何父是什么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的条件,但是她还是想走这一遭,所以在来的路上,她把自己和何父的通话记录,以及在办公室录音,都上传到百度云,这个是她特意问了真真,真真帮她下载注册的。
防患于未然吧,在车上她隐隐觉得不安,但是她还是镇定下来,在临下车前,把手机打开了录音。
司机进了一个小区,把她放在了一栋楼下,“夫人,何总在楼上等你。”
这一栋楼莫名让李琴发寒,她打开手机电筒,走进大楼就觉得不能继续走了。
她给何父打了个电话:“何董事长,如果你没有诚意,那我们就警局见吧。”
她转头就要离开,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把李琴拦住,架着就往楼上带。李琴拼命挣扎,可是她怎敌得过,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头开始有点儿晕。
她想起了车上的那瓶水。
他们来到了像是四层又像是五层的楼上,她被丢在了地板上,抬头看到一个人在走了上来,竟然是何思凯。
原来他们口中的何总是何思凯。
她现在已经有点儿不是很清醒了,她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清醒。
“何思凯,你想干嘛?”
“我只是在走我要走的路,顺路送你一下。”
何思凯像是狩猎的老虎一步步靠近李琴,眼里的阴鸷让李琴不寒而栗,李琴挣扎着往后退,努力站起来,可是脚软加上安眠药的作用,她怎么都站不起来。
“你不要过来,”李琴声音微弱,夹杂着绝望。
“是你先逼我的,让我自首,我又没错,凭什么自首?是穆雪自己跳下去的,你儿子也是自愿替你顶罪的,你儿子错就错在有你这样的妈妈,”何思凯蹲在李琴的面前,看着她拼命挣扎又无力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李琴现在已经听不清楚何思凯在说什么的,只看得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的,还有他越来越扭曲的脸。
她下意识捏紧口袋里的手机,下一秒手机却被何思凯拎走。
“呵,还想录音,我爸吃过的亏,你以为我还会吃吗?”
他蹲下在李琴面前亲手把录音删除,顺便把其它的录音也一并删除,“竟然上午的也录音了,李夫人好手段呀。”
李琴的心一步步沉了下去,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后面是没有栏杆的阳台,风有点儿凉,她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难逃,突然很后悔昨天没能再等一会儿,没能再见蓝天一眼,哪怕是说上一句话都好,也许是报应吧,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母亲,最后一刻也不是。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何思凯,笑了出来,说:“何思凯,你等着我,以后的日日夜夜我都会来缠着你,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笑笑得何思凯毛骨悚然,又听到她说会日日夜夜缠着他,他顿时觉得后背一凉,但他一向是无神论者,不然这么多年,穆雪怎么会都没有来过呢?他倒是希望她能日夜都缠着他。
“要死了还那么多废话,我何思凯如果是怕这个的人,那我就不会站在这里。”
何思凯步步紧逼,李琴脚踩到一个石块,滑了一下,就直直往后倒了下去,何思凯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往下看,李琴就倒在血泊之中了。
何思凯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往后退,他以为他不会害怕了,可是李琴的眼睛没有合上。她的眼睛像是一个黑洞,只要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他倒在地板上,久久回不了神,直到何父来到。
“站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没用的东西,”何父的声音低沉平稳,一下子就安抚了何思凯,他回过神来,赶紧站了起来,衣服上都是土。
何父把他身上的土拍干净,一下一下,何思凯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他把手机递给何父,何父转头递给秘书,“仔细检查,把不该有的东西都删除,录音,照片,今天晚上的通话记录都检查清楚。把现场清理干净,不要有问题。”
他们特意从另一个门出去,那个地方没有监控,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