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好好吃饭,一个个瘦成这样,来,多吃一点,”奶奶二话不说又给真真夹了个鸡腿,真真看向蓝天,一脸无奈,她真的吃不下了,“奶奶,我跳舞的,真的不能再吃了,要跳不动了。
“跳舞的?那不吃怎么有力气跳,你这小胳膊小腿,也不怕折。”奶奶的爱不容拒绝。
而桌上的两人,也在努力消耗着在自己眼前怎么都吃不完的饭,而奶奶还在夹菜。
“奶奶,吃不下了,真的,”孙奇见状,赶紧捂住自己的碗,拼命摇头,眼神恳切,嗯,真的吃不动了,我的亲奶奶。
于是,孙奇的亲奶奶转手就给了蓝天,来不及躲闪的蓝天欲哭无泪。
“朗朗,你比奇奇还瘦,多吃一点。”
朗朗,桌上的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半大的小伙子,朗朗,哈哈哈哈哈!
蓝天无奈,苦笑道:“奶奶,你叫我蓝天就好。”
真真赶紧救场,“对,奶奶,你叫他蓝天就好,我们都这么叫他,朗朗,呵,”真真绷住嘴角,不允许自己笑出来,“他不习惯。”
“蓝天是吧,也好听,那天天,我们多吃点,长点儿肉有福气!”
蓝天算是死心了,天天又是什么鬼呀!
而孙奇和真真现在共同想起了一句话:救救孩子吧!
孙奇,你何止对不起林朗,你也对不起蓝天。
一顿饭吃得三人都要出内伤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晚风习习,夜色微凉,蓝天和真真告别奶奶,约定下次一定会再来,孙奇送他们两个人去坐车。
路上,真真走在蓝天左侧,一直想越过蓝天找孙奇聊天,但蓝天一直拉着她。
快到车站的时候,孙奇停了下来,“在这里坐坐吧,”随意地在一个草坪上坐了下来。
蓝天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垫在草坪上给真真坐着。
孙奇摇了摇头,这个对单身狗不友好的世界真操蛋。
蓝天也坐了下来,天黑了的岛上很安静,路上人也不多,只有各种昆虫的叫声,三人像是说好了一样都没有说话。
真真觉得蓝天一直拉着她不让她问是有他的道理的,毕竟这是他们两个的事,还是要让他们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蓝天一直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毕竟孙奇这个人,像是突然出现的关键人物,蓝天不知道他的到来是好是坏。
孙奇也很奇怪,林朗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主动问起,反而显得他很倒贴的样子,想到这里,孙奇还有点儿心气不顺,赌这一口气不肯先开口。
最后还是真真沉不住气了,“孙奇,给蓝天发照片的人是你吧。”
孙奇嘴角弯了弯,还是他赢了。
“嗯。”
“照片是你拍的吗?”
“嗯。”
真真有点儿着急,孙奇像是挤牙膏一样,回答得不冷不淡,问什么答什么,却感觉都没有问到重点上。
的确,真真问的,只是在确认而已,而更多的事实,孙奇并没有打算告诉她的。
“你知道蓝天是被冤枉的吗?”
“算是。”
“什么叫做算是。”
“就那张照片就是我看到了,只能证明何思凯那天是见过穆雪,但是并不能证明林朗不是凶手。”事实的确如此,真真以为找到了拍照片的人就可以为蓝天翻案,孙奇说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得真真透心凉,这还不够。
一直都是真真在问,蓝天像是局外人一样,一直没有说话。
看到真真气馁的样子,蓝天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他没事。
蓝天看向孙奇,问:“孙奇,我想知道,为什么十年前你不发给我,十年后,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才发给我?”
如果孙奇想要帮蓝天,那十年前孙奇就会把照片发出来,可是他没有。如果他不想要帮他,那为什么十年后,他又给蓝天发了匿名邮件。
如果,这张照片孙奇早在十年前发给他,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有人说,人生,该说的要说,该哑的要哑,是一种聪明。孙奇却像个糊涂蛋一样,在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哑的时候哑。
在孙奇受到欺负的时候,是林朗救了他,可是当他处于悬崖边上之时,孙奇却选择了沉默,本质上他和污蔑他的何思凯并没有差别。
所以当孙奇再见到林朗的时候,他的羞愧就像是从十年前在上游就被拦住的河水,一打开,只有他,立马就被淹没了,而岸上的人看着,笑着,却再也没人伸手拉他一把了。
他不值得被伸手。
孙奇这几年一直不敢回到岛上,拍照的手机也一直放在这里,再没有打开过。直到前几天,奶奶生病了,他请了个假回来,打算带奶奶去城里看病,在岛上,他又遇到了何思凯,同时,在另一个方向,林朗也在。
命运一般,他们三个人在同一时空再次遇见了。记忆的潮水涌来,孙奇被卷入其中,他拼命挣扎终于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看到了穆雪,她也在那里,孙奇崩溃了。
所有人都认为何思凯欺负孙奇是因为不小心和他有了个过节而已,但只有孙奇知道,不是的,是因为穆雪。
穆雪温柔善良,她像是一抹白月光轻轻地照在了班上几乎每个男生的心上,孙奇也未能幸免。
他偷偷给穆雪打扫过卫生,他偷偷在体育课的途中在她的抽屉里放水,在若干个晚自习课后他偷偷送她回家,年少的爱慕在孙奇的心里疯狂生长,殊不知何思凯却发现了他。
一次他见穆雪因为女孩子每个月的那几天而痛到一节课都趴在桌上的时候,他听说巧克力可以缓解痛疼,就趁着课间操的时候偷偷给她放进抽屉里,不料何思凯恰好回到班级里,他手里拿着同样的巧克力,包装精美,不一定多好吃,但是一定很贵。而他手里的巧克力,在小卖部的货架上只要三块钱,上面甚至有灰尘,他用袖子擦了又擦,才敢拿来的。
他脸色通红,而窘迫得想立马逃离这个世界,带着这个巧克力。
孙奇匆忙逃走,却被何思凯堵在门口。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拿着你的巧克力,滚蛋。”何思凯每一个字都打在年轻的孙奇脸上。
孙奇很想上前拽着何思凯的衣领来一个过肩摔,然后趾高气扬地踩在他的脸上,不屑地说一句:“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你父母你什么都不是,混蛋。”
可是他不能,有钱就是了不起,有钱甚至可以为所欲为,孙奇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钱很重要,比他的自尊心重要多了。
孙奇把巧克力随手丢进了一个垃圾桶里,带着他自尊心。
何思凯也就是那个时候盯上他的。
孙奇最后选择了转学,他的父母工作调动,要带着他一起去,起初他担心奶奶的身体死活不肯去,何思凯变本加厉,甚至威胁他要来砸奶奶的店,孙奇怕了何思凯这个疯子,几经说服下,奶奶同意和他一起走,临走的最后一个晚上,他想再去见穆雪一次,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最后他真的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穆雪,何思凯是个疯子,他欺负了穆雪。
孙奇看着穆雪,心如刀割,却无法上前。他赌不起。
最后他只是拍了张照片,虽然他不能和何思凯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也不想轻易放过他,等到他去到新的城市,他就要让何思凯身败名裂。
只是他没想到,因为他一时的犹豫,穆雪的生命停在了那个晚上,林朗的生活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等到孙奇想要再去改变什么的时候,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当初我无意间拍到了这个照片,我第二天就要转学了,我想到了新城市,完全和何思凯没有关系的地方再发出来揭露他的真面目,你是如何被卷入这件事的,我当时并不清楚。何况当时你自己在法庭上认罪,我这张照片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
孙奇一番话,突然让蓝天幡然醒悟,真相如何,蓝天再清楚不过了。他当初之所以坐牢,有一半的责任在他,真相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他没有开口指认何思凯,那即使有这张照片,何思凯也有办法解释,但蓝天没办法解释他的认罪。
“既然没有意义,那你为什么前几天要发给我?”
“因为我看到何思凯了,他还好好的在那里,可是穆雪呢?”提到穆雪,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无法释怀。
真真没有错过孙奇眼里的悲伤,他是喜欢穆雪的吧。
“穆雪那样好的一个女生就被何思凯给糟蹋了,还逼死了她,可是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我不想这么放过他,该坐牢的不是你,是他。”
孙奇双手抱住头,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中。
早知道穆雪会死,他当时就该打死这个疯子的。
蓝天看到孙奇提到穆雪如此激动,连真真都看出来了他对穆雪的想法,蓝天作为过来人,自然也看出来了,那样明媚的一个女生,又有几个少年不心动呢?
“你为什么认为不是我逼死了穆雪?”蓝天听到孙奇说该坐牢的是何思凯,不是他,依照孙奇所说,他并不知道照片之后发生的事,那他又怎么知道不是蓝天逼死了穆雪?
“因为我了解何思凯,他不会让别的男生靠近穆雪的。”
何思凯对穆雪近似疯狂的爱蓝天不是不知道,但是远没有孙奇感受来得强烈,穆雪必须是他的,如果不是他的,他一定会毁了她。
“之前他为什么一直纠缠着欺负我,就是因为他发现了我喜欢穆雪。”孙奇想起那块被丢进垃圾桶的巧克力。
“而且你不会这样对她的,”孙奇本想继续说的,他见过几次林朗送穆雪回去,现在他女朋友在旁边,有些话还是不说了吧。
蓝天的脸一下红了,年少心事被知道已经很社死,还在真真面前被捅破,他恨不得此刻就捂上孙奇的嘴。
真真看着两个男生之间的眼神交流,一脸嫌弃,大度地拍了拍蓝天的肩膀,颇有正室的风范,说:“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不care。”
真真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也有点儿酸酸的,吃味儿有一点点,可是她更心疼他们口中的那个穆雪,能让这么多人都喜欢的女孩子,一定很好,她本应该拥有美好的人生,却因为何思凯提前结束了自己的花季。
想到这里,真真愈发想要找到可以翻案的证据,为了蓝天,也为了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