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和真真来到海边的时候,正值下午两三点,海边的人并不多,真真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白色的纱裙,她换上舞鞋,找了个地方让蓝天坐好,打开手机音乐,随风起舞。
再次穿上舞鞋的夏寻真突然有点儿泪目,以前每天都要穿的舞鞋,而今再次穿上恍如隔世。她闭上眼睛,阳光洒在身上就像舞台上的灯光,仿佛回到了最后一次的舞台,悠扬的音乐声传来,她踮起脚尖,衣袂飘逸,颠倒众生也不足为过。
蓝天看呆了,如果说第一次看到夏寻真在海边跳舞感受到的是想要和生命抗争的勇气,那眼前的她,更像是千帆竟过,沧海桑田后的洒脱,她只是在享受音乐赋予她的能量,随心所欲,充满了希望。
蓝天想,他真的有能力给她幸福吗?如果不能,放手!这两个字,想想就让蓝天喘不过气来,她像是蓝天在大海里紧紧抓住的一块木板,几乎是唯一的希望了。这地狱一般的生活,是真真的到来,他才开始有了颜色。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突然理解了李琴当初抛弃自己的理由了,如果是自己,他似乎也并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选择离开。
只是蓝天并不知道,李琴的离开并非只是为了爱。她有爱,但是并不纯粹。
一舞完毕,真真奔向蓝天,紧紧地抱住他,“蓝天,我好久没有跳舞了,我好看吗?”真真因为跳舞,气息不稳,凌乱地打在蓝天的耳边,蓝天的耳朵霎时热了起来,蔓延到脸上。
蓝天有点儿慌乱。
“蓝天?”真真又叫了一声,蓝天顿了顿心神,强压住内心的躁动,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好看,我的真真最好看。”
蓝天傻愣愣的样子逗笑了真真,“傻样!”
真真不知道这并不是蓝天第一次看到她跳舞,同样的地点,境遇却完全不同的两人,蓝天因为真真得到了救赎,而真真也因为蓝天重新获得了生的勇气。
蓝天摸着真真的头,眸子里满是深情和眷恋,“你相信吗?在你见过我之前我就见过你了!也是在这里。你在那里跳舞,最后跳累了,躺在那里。”蓝天指向前方的一个位置,他还记得。
真真跳了起来,兴奋地说:“你看到我啦!那个时候我一定很丑,我偷偷从医院跑出来,那个时候化疗,头发都一直掉,生死有命,我就跑了出来,来到了这里。”
蓝天没有经历过真真最痛苦的阶段,即使后期治疗的时候,真真在美国,他也没能陪在她身边,她从来没对蓝天说过她治疗的过程,也没有喊过痛,想到她曾经历过的伤痛,蓝天的心像被抽了一下,揪心地疼。
真真敏感地感受到在她说到生病的时候蓝天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赶紧转了话题,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晃动,撒娇地说:“不过如果没有生病,我也不会来到这里,看来老天爷还是爱我的,把你送到我身边,而且我也病好了,真好。”
下一秒,真真拉着蓝天跑了起来,“老天爷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你的。”真真的告白被风吹散,却都落在了蓝天的耳朵里,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眼前的这个女生说爱他,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爱,记忆中连他的母亲都不曾说过,现在有一个人,奔跑着告诉自己,她爱他,蓝天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面,被甜蜜包围,差点儿窒息。
蓝天站住,把还在往前跑的真真一把拉了回来,环抱住她的腰,直视着她的眼睛许久,在陷进去之前,他才开口:“真真,我用我的未来向你发誓,只要你需要我,我会永远爱你。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是我的有生之年。我会坚定地走向你,不管你在哪里。”
真真从来不知道蓝天这么会说话,说话这么好听,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每次都是她在说,蓝天就静静地听着,连告白都是她先做的,她多少是有点儿委屈的。女孩子嘛,谁不喜欢天天被爱意包围,被甜言蜜语覆盖的。
但是因为是蓝天,她只纠结了一会儿就好了,她知道就好,一切尽在不言中。当蓝天抱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时,真真的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了,她哽咽地说:“我都懂,我知道。你只要答应我,不要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放弃我们的感情,我就有陪你走下去的勇气。”
真真其实很怕,想到父母的反对,以后的他们的路八成是不会很顺畅的,她有信心不动摇,但是她怕蓝天会因为觉得无法给自己更好的生活而逃避。
就像歌里唱的,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即使她觉得蓝天会因为自己很辛苦,可是她也舍不得放弃他,她可以做到,但是她怕对方做不到,毕竟这太难了。
她可以做到,因为她是站在相对上风的人,她有疼爱她的爸妈,家境富裕,不愁生计,而蓝天,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家,他只有自己,真真不怕陪他一起度过以后的风风雨雨,可是男孩子该死的自尊心和自以为是的为你好真的像绷在她心里的一根弦,很不安。
蓝天知道真真在想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杜尚霖说过的话对蓝天的打击是真的不小,真真应该是考虑到了这个,她的不安来源于他从未给过确认,她怕他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会放弃她,他怎么会?
“我答应你,我不会。我会努力让你父母接受我,这么好的女儿给我了,他们不开心应该的。我也会努力工作,好好赚钱,林业说我很有天分,上次我还拿到了第一名,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会坚定不移的走向你,任它万里长河,任它前路坎坷。年轻人的誓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甜蜜发酵,想必风吹来方向,也是甜的。
而在玫瑰小镇之外的人,却并没有心情体会这风是咸还是甜的。
李教授和杜尚霖下午约了谈投资的事,李琴想到口袋里的合照,坐立不安,就给何思凯打了电话,想见一面,何思凯让她来King酒吧。何思凯像是早就知道了她会来找自己一样,早早就在King等待鱼的到来,美人在怀,好不惬意。
“何少,来,喝一杯嘛。”美女把酒缓缓倒入口中,偏有几滴顺着脖颈落入衣服内,她娇媚地向何思凯看去,凑了上去,把酒渡了过去。
何思凯今天兴致不错,把人往怀里一拉,包厢里顿时旖旎一片。
等到李琴到达的时候,包厢里仍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地板上一片狼藉,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奈何今天是她主动找过来的,只好挑了个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李琴强压住内心的不适,说:“何总,方便我们单独谈谈吗?”
“方便啊,哪能不方便呀?李夫人大驾光临,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何思凯笑得一脸玩味,丝毫不在意李琴的目光,把怀中的美女猛地拉过来亲了一口,摆手让她撤出去。
李琴见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率先开了口,“何思凯,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请李夫人帮个忙而已,这也没有很难吧。李教授和夫人这么恩爱,你也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就有了嫌隙吧。”
“投资的事,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丈夫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何思凯对李琴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说:“看来李夫人的诚意不是很够呀,那请回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下一份礼物我会甚至思考尽快给您安排的,敬请期待哦。”
何思凯为了调查李琴,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这一张合照,简直就是洒洒水级别,他想慢慢来,这种拿捏别人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何思凯享受其中。
突然包厢里的电视亮了起来,里面播放着的是蓝天的法庭审判视频,法官念着:现判被告人有期徒刑六年,一锤子落定,李琴心里也哐地一声,视频中的人,不是林朗是谁?
何思凯突然很想笑,当初她儿子锒铛入狱,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可笑的是,他是为了她而选择入狱的。
是的,李琴根本不知道在她选择跟李教授离开的后一天,林朗就出事了,她甚至没有和儿子吃上最后一顿饭,就像平时一样,儿子上学她在家,偶尔出了一次门,却再也没有回去了。她当时甚至为了怕自己后悔,都没有跟儿子告别,没有留下一字半句的交代,不敢思考她儿子该如何过没有她的日子。
李琴知道林朗会过得不好,这么多年,她多少次在夜里惊醒,泪流满面,不敢细想林朗往后的生活。她狠心离开,从此不再回来,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见到那个时候的林朗。林朗低着头,她看不清脸,但是她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当时林朗的绝望。
当年的绝望无疑在此刻完全反弹到李琴身上,她到底对林朗做了什么?
她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强烈的刺激让她一时提不上气来,她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视频里的画面,说不出话来。
何思凯突然很想笑,一向表现得优雅端庄的李琴此时丑态尽显,花容失色的表情真的太好笑了,装什么李夫人,还不就是当年那个在许多男人怀中游走的女人,他打从心里就没瞧得起这个女人,当初不顾儿子,独自远走,现在装什么母爱似海,他不禁冷哼一声,道:“李夫人,这个礼物还满意吗?立马给你安排上了,喜欢吗?”
“这是怎么回事?”李琴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几个字,她现在只想知道,当初她离开之后林朗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坐牢?
林朗一直是个好孩子,当初她为了养家不得已选择在男人之间周旋,小时候的他不知道,但是长大之后,邻里的风言碎语,他早就知道了。他学习很努力,也不会主动提及这个事,更不会嫌弃她,反而更加懂事,每当有人对李琴说三道四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带她离开。
她不相信林朗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个你不知道吗?强奸未遂,致人死亡,哪个都是你的好儿子做的。”何思凯一点儿都没有心虚,明明是他做过的事,他在说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和视频中的法官重叠了,他不认为自己善良,但此刻,他代表了正义,他在替被抛弃的儿子惩罚母亲,李琴越受伤,何思凯越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李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种事,她大呼:“不可能,林朗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做这种事。”
“如果你没走,你就能在当年的法庭喊了,现在喊有什么用?”何思凯每个字都像一根针一样刺入李琴的心脏,这句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初没喊,现在又有什么用?
何思凯抬起李琴的下巴,捏紧,强行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说:“李夫人,我奉劝你,跟我合作,如果明天我没有接到李教授的电话,那这些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在李教授的桌上,”说完把李琴甩在沙发上,走出包厢,临走之前还把视频重新播放,视频的声音响彻整个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