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仔细斟酌一番,觉得您这样贸然去紫阳宫向诺邦上王求助确实不妥,原因有三个,第一个弊端是你们瑞家与诺邦紫阳宫素无来往,突然登门求助,请上王派数万兵勇为您复仇,实在有些不现实,很可能是白忙活一场,到头来搭上脸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第二个弊端是诺邦上王见你求助,希望从中渔利,以此为借口讨伐霍达,结果是蒙亢领地和蒙亢人陷于水深火热、生灵涂炭中,得不偿失。第三个弊端是诺邦王想与蒙亢部落、与霍达交好,把您作为送给霍达的厚礼送回诺邦,到时候大仇不报,反而身陷牢笼,甚至连这条命都难保。”白羽条理清晰的说完这几句话,看着夫人苦笑一下。
夫人听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频频点头,又忙不迭的拿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和眼角的泪水。
“夫人,刚才所说的只是我的想法,不一定完全对,说出了只是为您做个参考,以防误入歧途,误了大事。至于该怎么办,我们仔细推敲一番,总能从中找到比较稳妥的办法的。”白羽先生觉察到夫人的惶恐,连忙轻声宽慰她。
“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怪我人慌无智,险些酿成大错。”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点头,看起来她的确认同了白羽刚才的那一番话。
“仇恨在心,当然要报仇血恨,否则就是一生的心病。但是报仇绝非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依我看,如今您应该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落脚,等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积蓄力量,争取一举成功。”白羽接着说。
“嗯,的确是应该这样做,心急不得。”夫人轻声说,表示赞成他的观点。
“我白羽年轻时来到诺邦,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来闯荡南部,虽然不敢说纵横驰骋,也算是见识了南部的风云变幻,结交了一大批忠勇侠义之人,大大小小有些做事的能力。夫人今天向我求助,就是看得起我白羽,把我当做了可靠的人。请您放心,此事一定鼎力相助,绝不推脱。今晚所说的这句话请夫人记在心里,将来必然得到验证。”白羽站在夫人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完,双手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
“先生您古道热肠、义薄云天,真是顶天立地的狭义之士,我非常感动,也非常感激,此刻无以为报,只能敬您一杯酒表达心意,将来还要请您出手相助!”夫人听了白羽这段话,打心里感谢她,于是端起酒杯向他敬酒。
白羽没有多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旋即笑着坐下来吩咐门外的店伙计给夫人上一份夜宵。
“刚才听说,您年纪轻轻就来到诺邦,二十多年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心里好奇,冒昧的问一句您从什么地方来?”夫人坐下来之后用谦逊的口气问。
“半生漂泊,犹如惊涛骇浪中的浮萍一样身不由己,如今江郎才尽、一事无成,只能在此湖鱼馆聊以度日,想来既惭愧又无奈啊!”白羽听夫人问自己的身世,沉默良久后喃喃自语,长叹一声。
“实在抱歉,失礼了,不该问您这个问题。”夫人以为白羽不远提及自己的往事,连忙面带歉意的说。
“我是北方人,家在数千里之外的佗城,如今那是个繁华昌盛的大都市,繁华程度绝非南部部落里的人所能想象。十岁以前,我家就住在佗城市中心地带,父亲做大生意、日进斗金,每日家里人来人往,一时鼎盛全城皆知。可是我十岁那年家里忽然发生了一场大变故,父亲被人下黑手后怅然离开人间,母亲带着我远走他乡避难,六七年间辗转西部多个地方,终于在我十七岁那年流落到了蒙亢部落并定居下来。从那时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父亲报仇,苦苦努力近二十年才得以报仇血恨,告慰了父亲的在天之灵。如今的我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想想人生过半,就在这里开了这家湖鱼馆聊以打发时间,同时也好接待四面八方来的朋友。”白羽并不在意夫人的这个问题,一开口就把自己的身世来历讲了个清清楚楚。
“你我的不幸还有几分相似!”夫人轻声说。
“对,同样的深仇大恨!所以我刚才听了您的事情感触良多,才冒冒失失的给您提出了三条建议,请仔细斟酌。”白羽客气的回答。
“先生开导的极有道理,只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才能为瑞芗报仇呢?”夫人相信并且愿意听从白羽刚才的建议,所以继续问接下来的问题。
“所谓复仇的力量,并不仅仅指力拔千钧的力气和单打独斗的英勇,而是针对你的目标采取的一切有效办法。如今你面对的是手下拥有数千兵马的蒙亢部落大头领,想和他沙场对决既不现实也不可能,那么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击溃他吗?有,当然有,至于这个办法是什么,需要我们充分了解霍达的一切,更要了解我们所能采取的方法,知己知彼,从而能够抓住霍达的要害,给予致命一击。”白羽像老师一样娓娓道来,开导夫人,给她指出复仇的道路。
“嗯,我明白,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可以击溃霍达的哪一个弱点。”夫人点头称是。
“对,就是这样,也许很不容易,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终究能够找到置他于死地的弱点。也许现在找不到,但是只要你足够用心,总有一天能找到。”白羽快言快语的回答。
“听您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本来愁困不堪的我顿时豁然开朗。的确如你所说,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将来就算是能够成功,自己也是得不偿失,不如靠自己。”夫人不紧不慢的说着,举起杯子和白羽拍了拍之后一饮而尽,随即站起来,看样子打算回安海孤楼了。
“夫人不要着急走,还有一件事问您。”白羽连连摆手示意她坐下。
“先生请讲!”夫人笑盈盈的坐下,看样子洗耳恭听的样子。
“今天上午和您一起来鱼馆的那个人就关在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我想问一下这个人和您是什么关系?怎么处置?”白羽直截了当的问。
“这个人叫檩佗,原本是瑞家的家丁,多年来跟随瑞家押运货物、守护库房。在蒙亢大头领雪峰儿、瑞芗和家丁头目霍达之间上蹿下跳,东拉西扯,总之就是个摇头摆尾的墙头草,什么事情对他有利都会做,丝毫不讲道理、不顾信义,是个不可理喻的小人。几天前就是他带着我离开蒙亢部落跋山涉水赶到诺邦,一路上我小心提防、处处戒备,才没有被他玷污。这家伙上王在您店里飞扬跋扈、恃强凌弱,如今活该被关在黑屋子里,至于如何处置,就请白羽先生看着办吧。”夫人淡淡的回答。
“既然是这种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干脆一杀了之。”白羽轻描淡写的说。
“我不过问这件事,但是请您妥善处理,免得她今后时时处处给我惹麻烦。”夫人这句话彻底断绝了檩佗的生路。
“好的,今晚我就让兄弟们了结此事,永诀后患。”白羽一锤定音,可怜的檩佗发财梦没有实现,却即将踏上黄泉路。
“先生,晚了,不便再打搅您,我告辞回去了。”夫人站起来告别。
“好的,我派人护送您回去。哎,您住在什么地方?住的方便吗?”白羽正要安排手下人送夫人回去,忽然间急匆匆的问。
“我已经在城南安湖湖畔的孤楼上定了房间,暂时住在那里。从安湖到您的湖鱼馆只有十几里路,来回都很方便,今后还回来向您求教,多有打扰,请先生见谅。”夫人已经把白羽当做了可靠、可以信赖的人,毫不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住处,还很有礼貌的说了几句客气话。
“欢迎您常来湖鱼馆,请教谈不上,但是可以聊天喝茶,我可以帮您出出主意、想想办法。”白羽一边说着一边把夫人送出门,还喊来车夫和一个壮实的小伙子送她回安湖孤楼。
夫人没有拒绝白羽的好意,上车之后笑盈盈的向他摆手道别,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白羽站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目送马车走出去很远,才慢悠悠的回到了湖鱼馆的会客厅里。他刚进门,手下小兄弟巴土就跟了进来笑呵呵的问“大哥,这人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多年前的老熟人,如今来到诺邦办事儿,顺便来过来见一面,聊聊眼下的事情。”白羽随口敷衍着回答他,顺手拿起酒壶倒了杯酒细细品味着。
“上王抓的那个家伙还关在小屋子里呢!”巴土大声提醒他。
“他怎么样了?”白羽倚在软椅上慢吞吞的问。
“刚关进去的时候大喊大叫、吵吵嚷嚷,被兄弟们打了几顿,老实多了,从下午到现在一直不吃不喝不说话,看样子是彻底蔫了。”巴土扯着嗓子回答说。
“你们没给他吃的喝的,还是给了他不吃不喝啊?”白羽像念绕口令似的追问。
“他一直没开口要吃喝,我们也没给。”巴土说。
“走,跟着我去看看。”白羽说着撂下酒杯站起来就往外走,巴土连忙跟了过去。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三楼推开了那扇窄小的木门,室内一片漆黑。
“哎,起来,滚起来!”巴土点亮蜡烛,一边嚷嚷着一边朝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踹了一脚。
鼻青脸肿、满脸血污的檩佗扶着墙慢腾腾的站起来,他佝偻着身子,低眉顺眼,完全没有今天上午冲着店伙计发脾气那会儿的威风劲儿。
安土接连点亮了几根蜡烛,昏黄的小屋子里马上明亮起来,白羽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檩佗,坐在藤椅上高高的翘起二郎腿,接着不紧不慢的拿出雪茄烟叼在了嘴上,安土赶快给他点着了雪茄。
白羽猛吸了两口,很快,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烟草气息,檩佗大口干咳了几声,怯生生的看着脸色阴沉的檩佗。
“你和那位姓荣的夫人是什么关系?”白羽吐出一团烟气,用阴沉的声音问檩佗。
“我是蒙亢部落瑞家家丁,也、也就是您说的那位姓荣的夫人家的下人。”檩佗声音颤抖的回答。
“为什么来诺邦?”白羽接着问。
“她家遭难,我护送她来诺邦避难。”檩佗简短的说。
“你和那位夫人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吗?”白羽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追问。
“就、就是这么简单,没别的。”檩佗马上回答。
“现在我要三十个金币,那位夫人能拿钱来赎你吗?”白羽冷笑着问他。
“能、一定能,我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她手里有很多金币,麻烦您派人去找她……”本来蔫头耷脑的檩佗听了白羽刚才那句话,忽然间兴冲冲的嚷嚷着,看上去急切里带着慌乱。
“兄弟你好好听着,做人一定要本本分分、规规矩矩,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吃多少饭,蛇心吞象会被撑死的。”白羽眼神不屑的瞅了瞅檩佗,一字一顿的教训他。
檩佗刚才还兴冲冲的脸色瞬间冰冷,整个人又恢复了蔫头耷脑的模样儿,他倚在墙上呆呆怔怔,忽然间没头没脑的问“这位先生,您看我还有活路吗?”
“没有了!”白羽淡淡一笑,直截了当的回答他。
这三个字对于檩佗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他听了之后摇摇晃晃,颓然倒地,张开嘴想说话,却什么都没讲出来。
“兄弟,我马上吩咐手下人给你准备一顿大餐,好酒随你喝,午夜送你上路。记住,别怨恨我,一切都是你飞扬跋扈、贪心太大招惹的!”白羽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句话,向手下兄弟打了个手势示意给檩佗送酒送菜,随即大步走出了这间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