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时间已经到了骄阳当空的中午时分,汗流浃背的五六十人总算来到了申桉的大帐跟前。
心急如焚的申桉听到动静以后马上走了出来,西约立刻快步上前行礼,不料刚刚弯下腰就被申桉拉进了大帐里,涅骆从洛沛、婉溪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跟了进去。
“这两天兄弟辛苦了,你们进内城了吗?得到了什么消息?”申桉吩咐兵勇给大家送茶水,接着就连声追问,无论语气还是神情中都透着焦灼不安的意味。
“洛沛兄弟独闯月英宫拜见霍达,取得了他的信任,留宿宫中。可是夜间从这位婉溪姑娘口中得知,飞翎五天前就不辞而别离开了月英宫,不知去向……”西约没有讲细节,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飞翎早已走了。
申桉问询面色惊讶错愕,他连连摆手示意西约不要再讲了,眼睛却牢牢盯着婉溪上下打量。有些窘迫尴尬的婉溪只好低下头,看上去乖巧柔顺的样子。
“月英宫婢女婉溪拜见首领!”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面向申桉轻声说着,弯腰深鞠一躬。
“姑娘是月英宫当差的吗?”申桉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有礼貌的问。
“我哥哥病重,无法出徭役,按照蒙亢部落的规矩,我只好去月英宫当差做婢女。您放心,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对不会欺骗您和各位大哥。呵呵,倘若我的话有假,也不敢跟随西约大哥和洛沛到这里来!”婉溪很快就放松下来,她会说话,句句回应着申桉心里的疑虑和猜测。
“好、好,人在这里,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的话呢。请坐下喝杯茶水,我欢迎你加入到西营来。”申桉非常客气的说着,还亲手给婉溪搬了个小凳子。
“谢谢首领!”婉溪笑盈盈的道谢。
“不用客气,哎,以后像他们一样喊我大哥,不要叫首领,这是我们西营里面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遵守的规矩。”申桉笑嘻嘻的说着,坐在了婉溪对面不远处,看样子他已经从刚才的惊讶情绪中缓和下来了。
“我知道您最关心飞翎在什么地方,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但是敢肯定的是,她的确在五天前的夜里不辞而别离开了月英宫,去向不明。此话如有虚假,婉溪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担保。”婉溪清澈的眼神盯着申桉,一字一顿的重复这句话。
“飞翎离开了月英宫,那么还在不在蒙亢部落呢?”申桉站起来慢慢踱步,过了好一会儿又急切的追问。
“飞翎离开月英宫的第二天早晨,婢女们发现她不见了,于是急急火火禀告大头领。霍达气急败坏之下派三千人搜寻她的下落,接过是数千人忙碌了好几天,连飞翎的影子都没看到。也就是说,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蒙亢部落的领地上。”婉溪语气轻柔的回答他,但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丝毫犹豫或者含糊的地方。
“明白了,我知道了!”申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他认为没必要再问了,所以轻声答应两声之后慢腾腾的踱来踱去,双眉紧锁,一看就是在权衡掂量着无比重大的事情。
婉溪和洛沛知道自己不宜留在这里,于是悄没声的退了出去,山脚下大帐里只剩下申桉、西约和涅骆三个人。
“我们的目标消失了,不知去向、无从查找,四万兵勇一路急行数百里成了无用功……”申桉不停的走来走去,末了恼怒的嚷嚷着,看上去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大哥,西营四万人总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来了,咱们何不一举拿下蒙亢部落,也算是为诺邦开拓领地,建立功业!”涅骆满心希望大干一场,立刻走上前轻声说着。
“对,蒙亢部落虽然小,但是物产丰富,矿石、粮食、马匹和药材无数,占为己有对诺邦有很大的好处。再说了,他们曾经收留飞翎,居心不良,有错在先,怪不得咱们大动干戈。”西约马上附和涅骆。
“上王派我们出来找飞翎,如今找不到人,无法交代。再说了,攻占蒙亢部落是大事儿,必须上王做出决断才能动手,否则就是擅自行动,大罪一条谁能承担得起啊!”申桉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慢吞吞的嘀咕着。
“抓不到飞翎,又不能攻占蒙亢部落,难道我们好几万人就这样白跑一趟,空手而归吗?”西约急切的嚷嚷着。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抓飞翎,人不在月英宫,咱们就得到处查访,寻找他的下落。”申桉愁眉苦脸的说着坐在了矮凳上,双眼焦灼的盯着大帐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林发呆。
“上王派我们出来,目的是把飞翎抓回去,如今不见她的踪影,必须竭尽全力搜寻,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从目前的起来看,我总有点儿不敢相信那个叫婉溪的婢女说的话,她会不会故意说假话骗咱们呢?”涅骆的眼睛滴溜转了两圈,满脸疑虑的念叨着。
“骗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行骗之后马上溜之大吉,可是婉溪根本不想走,满心想留在西营、留在洛沛这家伙身边。你再仔细想想,她有可能骗咱们吗?不可能的事儿!”申桉对涅骆的话不屑一顾,冷笑一声后轻声说。
“可、可是眼下怎么办?总不能让几万兄弟待在山脚下无所事事的玩吧?”西约连声发问。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擅自决定西约几万兵勇何去何从,也就是说,既不能待在大家返回诺邦,也不能贸然围攻蒙亢部落。至于你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想来想去,只能立刻给上王写一封信,讲清楚现在的情况,请他做出决断。”无法抓到飞翎的情况下,申桉也想乘势占据蒙亢部落,但是又不能决断此事,因此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西约,说话间满眼里都是无奈和落寞。
“给上王写信,即便是快马加鞭送回去,来来回回也得好几天。咱们几万人聚集在这里,肯定会被蒙亢部落发现,一旦他们警觉防备起来,将来再大举进攻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涅骆听了申桉刚才那番话,感觉无可反驳,但是又满心惋惜的说着。
申桉感觉自己和兄弟们仿佛走到了死胡同里,面对高墙一筹莫展,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好低头叹气。
来自诺邦紫阳宫的信使一直就没有停下飞奔的脚步,此刻已经抵达蒙亢部落北部边缘地带,这里地势起伏、山高林密,他和他的枣红色良马不得不渐渐放缓脚步。
为了尽快把上王的亲笔信送到申桉手中,这位叫米狄的信使连日来在骄阳和夜幕下策马狂奔,已经疲惫不堪,进入北山阴面的密林中又一次次被树枝乱石阻拦剐蹭,他的脸上身上伤痕累累。实在支撑不住了,米狄只好停下来歇口气儿。
他坐在大树阴凉处抓起水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眯着眼睛昂起头向上看山势,不料刚刚抬头就感觉到脖子上凉飕飕的,还没来得及扭头查看,就听见有人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别动!”
“我是蒙亢部落的生意人,前天出去送粮食,回来路上被打劫,又在山林中迷路了。身上还有几块银币,您拿去喝酒吧!请您、您高抬贵手放我走,行不行?”米狄当然不敢说自己是南部的信使,于是随口扯谎,打算拿银币花钱买平安。
“生意人?可我看你这身粗布衣服,怎么像我们诺邦出产的桉皮布啊?”手持长刀抵住米狄脖子的兵勇用不相信的口气嘟囔着。
米狄听了这话,怯生生的扭头转身看了看,见背后几个兵勇身披诺邦西营的铠甲,顿时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老子两天来不吃不喝赶马狂奔,就是为了给你们西营的申桉首领送信,你们一群混账东西瞎了眼,居然敢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滚、滚开,快去告诉申桉大哥,就说上王的信使来了。”
“说、说,说什么?你是上王的信使?”几个兵勇目瞪口呆,撂下长刀结结巴巴的说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去啊,告诉申桉大哥,就说上王的信使来了,必须马上见到他。”米狄气呼呼的重复刚才的话。
“哎,好、好的,请跟我们走。”几个兵勇回过神儿来,其中有个头儿点头哈腰的说着,挥舞长矛拨开树枝在前面带路,和米狄一起向大帐那边走去。
米狄一路颠簸,又渴又饿心里烦躁,跟着兵勇们往大帐走的路上还忍不住骂骂咧咧,几个兵勇不敢还口,只好装聋作哑不吭声。但是人还没到大帐,米狄骂骂咧咧的动静却早已传到了申桉的耳朵里。
焦灼不安的申桉以为是自己的兵勇在吵闹,撂下茶碗怒气冲冲的走出来,指着几十米外正在走来的米狄大声喝问“你是谁的手下人?骂谁呢?再敢嘴里不干不净的,老子马上打你板子!”
“大哥、大哥,刚才我们兄弟几个在西边密林里发现了这个人,怕是蒙亢部落的探子,赶快上去盘查。结果他自称是上王派来的信使,一路上不住口的骂兄弟们,我们、我们不敢还口,只好带着他来见您。”兵勇头目弯着腰可怜兮兮的向申桉诉苦。
“申桉首领,您别听他们瞎说!我刚才进了北山,正在树林下喝口水、歇口气儿,结果这几个兵勇二话不说就被长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把我吓个半死。您说说,我能不骂他们吗!”信使米狄立刻吵吵嚷嚷的分辨,看上去挺委屈的样子。
“你既然自称是上王派来的信使,那就把上王的信送给我吧。”申桉没工夫搭理他们的口水战,伸手想米狄要上王的信。
“您是西营的首领,您给评评理,我该不该骂这几个无法无天的兵勇!”米狄不理会申桉的话,而是梗着脖子继续吵嚷。
申桉心乱如麻,对这个不知道头重脚轻的信使所作所为很恼火,一气之下冲着几个兵勇大喝“把这家伙摁在地上,搜搜他身上究竟有没有上王的亲笔信,倘若没有,立刻砍脑袋。”
几个兵勇本来心里就憋着一口恶气,听了申桉大哥的吩咐立刻扑上去,七手八脚把米狄按倒在地,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撕扯他的衣服找上王的亲笔信。
片刻功夫从米狄身上搜出来一个浅褐色信封,上面“紫阳宫”三个深红色大字赫然在目,兵勇们急跑几步递给申桉,他火急火燎的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飞翎从月英宫逃走,现在已经被抓回来押在地牢。你带西营兵勇抵达蒙亢部落后,以月英宫藏匿飞翎、居心叵测为由大举围攻,得手后留下一万人镇守内城,其余兵勇悉数返回诺邦,不可久留……”
上王写的信并不长,但是寥寥数语已经给申桉指明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我没撒谎,我就是上王派来的信使,现在信你们看了,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快、快点儿放开我,让我起来。等着瞧,我回到紫阳宫以后一定在上王面前状告你们……”米狄被兵勇们踩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是还是不甘心的扯着嗓子高声喊叫。
“区区一个信使,就敢在我西营里骂兵勇,真是狗胆包天,倘若你不是上王的信使,现在狗脑袋早就落地了。”申桉一边收起信一边冷冷的瞅了瞅他,随即厉声训斥。
“申桉首领,你袒护自己的手下兵勇,放纵他们殴打上王的信使,你妄自尊大、藐视上王,将来回到紫阳宫见了上王,我会把今儿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你、你等着瞧!”米狄被兵勇们踩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冲着申桉破口大骂。
“既然这样,我只好让你回不了紫阳宫,去,把这家伙带走,和迷罗大总管关在一起,等咱们攻下蒙亢内城之日,用这两个家伙的脑袋给上神上供。”申桉身为西营四万兵勇的首领,当然容不得被一个小小的信使骂,一气之下吼着摆了摆手,示意把米狄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