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说,老弟心里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拿不定主意罢了!”迷罗大总管等了好久不见他说话,于是慢悠悠的嘀咕着。
申桉一笑置之,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拿起酒壶抿了一口,随口说了句“大总管您瞧瞧,这儿景色真不错,倘若不是大事在身,咱们停下来坐在草地上一醉方休才舒服呢。”
“老弟,我深思熟虑之后非常认真的跟你谈这件事,你别往一边儿扯。”迷罗大总管听出了申桉的意图,马上把他拉回了这个话题。
“您考虑过一旦失败的后果吗?”既然如此,申桉也不回避这个事情,于是一字一顿的问迷罗大总管。
“你现在掌控四万西营兵勇,粮草充足,手下兄弟们听从你的号令,想要取而代之易如反掌,怎么会失败呢?”迷罗大总管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反问申桉。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只要我带着四万兵勇反扑紫阳宫,如今的上王瞬间就会灰飞烟灭。但是您仔细想一想,如今的上王是谁扶上位的?一旦咱们大举围攻紫阳宫,上王背后的这个人会坐视不管吗?倘若这位老神仙出来阻止,你我有什么应对的良策呢?”申桉声音不高、语速不快,但是接连不断的三连问让原本胸有成竹的迷罗一时语塞。
“夏丹先生!他离开很久了,谁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是死是活都不一定,我看这个老神仙是不打算再过问诺邦的事情了。哎,你想做大事,就不能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过了好一会儿,迷罗大总管语气急切的劝申桉。
迷罗大总管如此不顾一切的劝说自己反扑紫阳宫,让申桉颇感意外和惊讶,但是他不动声色的眯着眼看了看车外,回过头来轻声说:“夏丹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咱们看来他消失的无影无踪、杳无音信,但是说不定他就躲在某个地方一刻不停的看着你和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从天而降收拾乱局。呵呵,这个老神仙出山,你我根本没有反手之力啊!”
迷罗大总管听了这句话,双眼透过车门帘直勾勾的盯着外面,良久之后转过头来一字一顿的问申桉“这么说,你不打算听我的话了,是吗?”
“大总管,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不能贸然行事,你我最好沉住气静观变化,倘若有朝一日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再动手也不迟。”申桉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避其锋芒,语气里明显带有敷衍和推脱的意味儿。
迷罗看着申桉,本来严肃的脸色忽然间缓和了下来,他呵呵笑着连连摇头,表情中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样子。申桉不想继续再扯下去,于是视而不见,拿起酒壶故作悠闲的样子抿了口酒,还装模作样的哼起了小曲儿。
“好吧,依你!”迷罗大总管忽然蹦出这几个字。
“大总管,我很想知道您今儿为啥跟我说这些事情,绝不会是一时兴起、临时起意吧?”申桉倚在马车棚上冷静的分析了迷罗从头到尾说过的话,感觉不能就此罢休,于是佯装慵懒闲散的样子问他。
“啥意思,你认为我蓄意怂恿你反扑紫阳宫!”迷罗听了,立刻勃然大怒,他手指申桉厉声喝问。
“正是!”申桉毫不示弱,大吼一声猛的抽出长剑指着迷罗大总管的咽喉,狭小的车厢里顿时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外面守护的兵勇和车夫听到动静,立刻勒马停步撩开帘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满脸杀气的申桉。
申桉斜眼瞅了瞅车外紧张兮兮的手下兄弟,马上发号施令“你们看好迷罗大总管,只要他敢乱动一下,立刻万箭穿心。”话音刚落,十几名手持长矛的兵勇把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个弓箭手一前一后堵住车厢口。
“大总管,老老实实的说说,你究竟为什么不遗余力的劝我带领兄弟们反扑紫阳宫,居心何在?说清楚了,我可以手下留情,倘若不说实话,就在此地给你掘墓挖坟。”申桉慢腾腾的走下马车,瞅了瞅面如死灰的迷罗,手举马鞭厉声喝问。
“血口喷人!我说什么了?上神作证,我什么时候劝你反扑紫阳宫了?”迷罗大总管反应够快,他没有回答申桉的质问,而是矢口否认刚才曾经力劝申桉反扑紫阳宫,意在面对众人造成申桉血口喷人的假象。
申桉一怔,随即冷冷的笑了笑,挥手吩咐兵勇把迷罗大总管捆起来推上车,自己则不紧不慢的坐在车厢里。
“申桉,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迷罗大总管不甘心,但是又不敢大声叫骂,只是低声嘀咕着。
“大总管,我申桉比你年轻但是不缺心眼,能看清楚你的意图,呵呵,无非就是借着我手握西营四万兵勇的机会,为你日后飞黄腾达做铺垫。”申桉不屑的反驳他。
“狼心狗肺……”迷罗大总管嘴里刚刚蹦出几个字,申桉忽然抓起一块毛巾塞进他嘴里,吵吵嚷嚷的马车上顿时安静下来。
“老老实实跟着去蒙亢部落,将来把你带回紫阳宫,你自己在上王面前分辨吧。”申桉斜瞅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大总管,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念叨着,随即夺过车夫手里的鞭子亲自赶马驾车。
四万兵勇在空旷的草地上向西南方向疾驰,宛如游离在天地间的一条长龙。被捆绑起来堵住了嘴巴的大总管沮丧又懊悔,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甘心的挣扎一番后终于累了,歪歪斜斜倚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紫阳宫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如今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好日子到了头。申桉班师会诺邦的那一天,就是自己受难的日子。
马车继续向前走,忽然有个身披铠甲背着弓箭的壮实汉子匆匆忙忙追上来,他啥都没说纵身一跃坐在了车前头,一把拿过申桉手里的鞭子替他赶车。
“你跑到我车上来做什么?”申桉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已力,淡淡的问他。
“大哥,我一直跟在马车后边,刚才您和迷罗老头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已力压低嗓门儿嘀咕着,看样子有话要说。
“你有想法?”申桉目视前方低声问。
“依我看,这老头说的有点儿道理!人马粮草就在您手里,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倘若您及时决断,带着兄弟们大干一场,不久后不管您风风光光入主紫阳宫,坐在万人仰慕的诺邦上王宝座上发号施令,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也能跟着沾光啊!如此一来,兄弟们必然死心塌地的效忠与您!”已力伏在申桉耳朵边上一句一顿的说完这段话,马上警觉的扫视着四周。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迷罗大总管绑起来吗?”申桉没有正面回答这位心腹老弟,而是微笑着问他。
“不知道?”已力傻乎乎的问。
“他和你一样,满心想利用我手握四万西营兵勇,粮草充足、兵强马壮的机会,让我为你们将来飞黄腾达做铺垫。呵呵,假若我真的反扑紫阳宫,将来享福的是你们这些人,被天下英雄耻笑的是我。”申桉收敛笑容,犀利的眼神盯着已力一字一顿的说。
已力看着大哥严峻的脸色和闪着寒光的眼神,刚才那股亢奋今儿顿时荡然无存,他忐忑不安的嘀咕着“大哥、大哥,兄弟知错了,您、您不会把我也绑起来带回诺邦吧。”
“迷罗老东西心机重,想利用我、耍我!而你是没有心眼儿,心里只知道吃香的喝辣的,只想着过好日子,我不怪罪你,但是以后也不要再说这些不靠谱的废话了。”申桉的脸色稍稍放松了下来,他慢吞吞的说完这几句话,挥手示意已力下车跟随兵勇们一起走。
“好、好,多谢大哥谅解我,我走了。”已力乘兴而来碰了一鼻子灰,慌慌张张说了这么一句花就灰溜溜的下车跑进了大队人马当中。
申桉没有和迷罗、已力之流一拍即合,或者说他不屑于和这些人共谋大事儿,将即将引燃的熊熊烈火劈头浇灭,带领着四万兵勇继续向前,准备在蒙亢部落建功立业。
现在他们距离蒙亢部落北山还有不足百里,先前派去的西约和几十名兄弟此刻正隐蔽在北山层层叠叠的密林中,等待着首领申桉快点儿来到这里。毫无疑问,不久后在西营兵勇和蒙亢部落只见将爆发一场大战,究竟谁胜谁负,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悬念。
但是数百里外的紫阳宫与此截然不同,此刻正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幽静的书院掩映在高大的芭蕉树下,小花园里鲜花怒放、香气拂面,上王莫小五慵懒的斜倚在软椅上,他面前的石桌上摆放在新鲜的水果、醇香的米酒和热气腾腾的香茗,几名高个子婢女规规矩矩的伺立旁边,看上去准备待客的样子。
眯着眼的莫小五这会儿心里想着两个人!
一个是避难客居紫阳宫的瑞夫人,她来到之后一直被奉为座上宾,住在奢华的后花园东阁楼,身边婢女仆人十几个,精心细致的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另一个是手下兄弟费劲艰辛从蒙亢部落抓回来的飞翎,这位前女王已经被关进地牢里好几天了,数十名忠实可靠的护卫兵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她,每天送来的窝窝头和咸菜堆在她那间小黑屋子里,几乎没吃几口。
“上王,瑞夫人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有个婢女迈过书院高高的门槛走到上王跟前用轻柔的书院说着。
“快请,快请瑞夫人进来坐。”斜倚在软椅上的莫小五立刻站起来大声嚷嚷着,两只眼睛还不由自主的瞅着书院门外面。
转眼间瑞夫人款款走来,她风姿绰约的身影、端庄优雅的风姿不仅让莫小五眼神发亮,就连伺立的婢女们也露出羡慕的神色。
“夫人来了,请坐,请坐下说话。”直到瑞夫人走到石桌前,莫小五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眼神,殷勤的招呼她坐下。
“上王日夜操劳大事,还不忘邀我来品茶,多谢了!”夫人微微弯腰行礼后端坐在软椅上,笑盈盈的向上王表达谢意。
“你是紫阳宫的贵客,理应妥善照顾,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夫人不要客气。诺邦西南的几个山寨一大早派人送来了新鲜水果,所以请您过来一块儿品尝,顺便聊聊西营兵勇们在蒙亢部落的事儿。”莫小五这两句话说的很轻松,其实一下子点明了请瑞夫人来书院的用意。
瑞夫人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莫小五的意图所在。她淡淡一笑后伸手要给上王倒酒,旁边的婢女立刻从她手里接过酒坛来倒了两杯,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宾主面前。
“我虽然也是蒙亢部落的人,但是真心希望早一日喝到西营兵勇一举拿下蒙亢部落的庆功酒。”瑞夫人笑着端起晶莹剔透的瓷杯,对莫小五说了这样一句话,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态,然后矜持的抿了口酒。
“今日凌晨传来消息,西营四万人马已经抵达奔马滩,距离蒙亢部落北山还有不足百里,估计明天此刻就会大兵压境,至于围困内城还是围攻内城,目前还没拿定主意。”莫小五得意的笑着说,实则是告诉瑞夫人胜利在望。
“蒙亢部落领地狭小,而且东、西和南面三面环水,多年来只有三四千名兵勇把守关隘,如今霍达小贼做了头领,加上他带着的瑞家五千家丁,也不万人罢了。倘若西营四万兵勇大举围攻,肯定势如破竹,转瞬间就会冲垮防守、强占内城和月英宫。”瑞夫人为丈夫瑞芗报仇心切,心里又急于返回故土收拾财产,于是直截了当的劝莫小五大举进攻。
“您言之有理,可是西营首领申桉却不这么想!”莫小五呵呵一笑,轻声说出了这句话,让端庄优雅的瑞夫人禁不住暗暗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