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醺醺的瑞芗大头领听完这段话,表情瞬间僵住,坐在椅子上呆呆怔怔,额头上渗出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一颗一颗滴落在脚下的石板上。
飞翎瞅了瞅他的模样儿,知道自己这番话奏效了,心里暗暗得意,却佯装忧心忡忡的样子轻声念叨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说的这些,完全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我明白,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才能防备这些人呢?”过了好一会儿,瑞芗低头喃喃的问。
飞翎听完这句话,知道事情到了关键时刻,绝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否则将贻误大事。
“用最有效的办法防备他们!”飞翎当然想让瑞芗杀了夫人和霍达,但是话不能直接说,所以才轻声说了句最正确的废话。
“怎么防备?”瑞芗大头领仿佛一下子醒酒了,他声音低沉的问。
“两个办法,要么费尽心机拉拢,要么狠下心来一杀了之。”飞翎一字一顿的回答。
“哪个办法最好?”瑞芗大头领继续追问。
“费尽心机拉拢他们,倘若成功还好,万一失败,你的下场更惨。一杀了之虽然能够永绝后患,可是你必须下狠心,能做得到吗?”飞翎声音不高,但是字字清晰的说出这句话,然后盯着瑞芗。
瑞芗久久的皱着眉头,眼神飘忽不定,看得出来他心里纠结不已,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飞翎马上窥透了他的心境,于是琢磨该怎么讲才能让瑞芗痛下决心大开杀戒。
“一个是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夫人,另一个是悉心栽培十几年的得力助手,你舍不得,对吗?”飞翎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轻声问。
“是、是的,的确有点儿难以下手。”瑞芗大头领老老实实的承认。
“你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这种性情品质做朋友、做亲人,都让人觉得无比可靠踏实,但是却不能成就大事!因为你顾及亲情友情,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刻难以决断,很容易错失独霸一方的大好良机,却给别人留下壮大生长的机会。等到他们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的那一天,你一定后悔莫及,但是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晚了,蒙亢部落大头领的宝座没了、奢华富丽的月英宫没了、你的性命也没了!”飞翎像念经似的轻声念叨着,却字字句句敲击着瑞芗大头领的心里。
“除掉夫人很容易,手起刀落而已,可我怕孩子今后记恨在心头,一辈子不会原谅我。灭了霍达也不难,我怕的是五千家丁人心向背,以后再也不肯为我出力卖命啊!”良久以后,瑞芗大头领站起来边踱步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飞翎总算是明白了瑞芗心中的顾虑所在,她故作深沉的考虑了一会儿,站起来轻抚着他的后背小声说:“借霍达的手除掉夫人,然后再以害死夫人之名除掉霍达!这样一来,既除掉了夫人,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灭掉霍达,一举两得!”
“具体怎么办?”瑞芗大头领立刻盯着她大声问询,显然对这个计谋很感兴趣。
“很简单,马上召霍达到紫阳宫来,密令他马上去瑞府老宅亲手除掉夫人。然后乘着霍达尚未离开瑞府,派护卫兵现场抓住他,以害死夫人为由立刻斩除霍达!”飞翎一句一顿的献上计策。
“妙计、妙计,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活神仙啊!”瑞芗大头领听完短短两句话,立刻心花怒放的嚷嚷着。
“既然你拿定了主意,越快动手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是非。”飞翎装出淡淡的模样儿说着,其实心里恨不得现在就动手。
“天已黄昏,等天黑了就办。”瑞芗大头领终于下定决心,他加重语气说完这句话以后,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扬脖子喝了个精光。
“现在就派人拿你的手谕前往北山峡谷,召霍达来月英宫听候吩咐吧。”飞翎马上催促他。
瑞芗大头领立刻点头答应,拿起笔在黄纸上飞快的写下几行字递给闻声而来的护卫兵,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吩咐“你们俩立刻带着这封信赶往北山峡谷面见霍达,把信送到他手里,然后和他一起来月英宫,一分钟也不得耽误,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定送到!”两个护卫兵立刻齐声回答。
“不光要把我的手谕送到,还得带着霍达一块儿回来,办好了来领赏,办不好就砍脑袋。”瑞芗大声大气的嚷嚷着,说罢挥挥手示意两个护卫兵快点儿去。
俩人不敢再多说话,连忙弯腰躬身行礼,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瑞芗回过头来看了看飞翎,四目相对呵呵一笑,飞翎软身倚在他肩膀上轻声说:“坐在大头领的宝座上,就得时时刻刻提防着每一个可能威胁到你的人,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脑子里的想法付诸行动前动手,这样才能在宝座上坐的安稳长远!”
“嗯,说的有道理,呵呵,今后就听你的。”瑞芗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鼻尖,乐呵呵的说着。
飞翎一连串的计谋得以实现,蒙亢部落的情形如她预料,变的对自己更有利。因此满心喜悦,这会儿更是心花怒放,满心憧憬着大功告成以后独掌这个部落,穷尽一切力量杀回诺邦,重返金碧辉煌的紫阳宫,稳坐诺邦女王的宝座。但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霍达手脚更麻利,这会儿已经箭在弦上了。
天空中流金似火的夕阳晚霞已经全部散尽,大地暮色沉沉,北山峡谷笼罩在夜幕下。两千名家丁身披铠甲,手持盾牌长刀,在大峡谷的平坦地带整队待发,霍达从他们面前一步步走过去,又猛的回头看了看夜空,只见月亮初升挂在半空中,散发出冷冷的寒光。
“兄弟们,我们这些年来为了混口饭吃,为瑞家流血流汗、冲锋陷阵,为瑞家打下了无数条贸易通道,赚来了无数钱财。两天前诸位兄弟冒死一搏,又把瑞老板送到了蒙亢部落大头领的宝座上。按理说,瑞家应该重金赏赐大家,让诸位疗养休息。可是就在今天下午瑞芗大头领忽然发令,派咱们所有人征讨南部所有部落。我看啊,即便咱们个个身手不凡,也将在没完没了的杀掠征讨中殒命黄沙……”霍达为了激起家丁们的斗志,为了给围攻月英宫找一个充足的理由,考虑良久后大声吆喝着。但是他还没说完就被身边无数家丁的喊叫声打断了。
“我们往日跟随瑞老板,那是为了赚钱养家、为了家人吃饱穿暖,绝不是拿命换钱。想让兄弟们去征讨南部几十个部落,老子坚决不干!”人群中吵吵嚷嚷,末了有个年轻人一边挥舞拳头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叫,他的话音刚落大家立刻连声附和。
霍达说刚才那段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立刻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用悲壮豪迈的声音大吼着“我霍达与兄弟们朝夕相处这么久,承蒙诸位厚爱,愿意听我的吩咐、尊从我的号令,当然不能带着兄弟们去送死!但是,倘若不服从瑞芗征讨各部落的命令,他就会派月英宫的护卫兵血洗北山大峡谷,各位难免灭顶之灾。兄弟们,为了活命,现在就跟我赶往蒙亢内城,闯进月英宫活捉瑞芗和飞翎,为我们自己,也为家人闯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数千家丁们发出海啸般的呼喊声,他们一个个高举长刀、挥舞盾牌,看样子恨不得立刻冲进月英宫,被霍达留下来的那些家丁也一再要求前往内城。
“两千人足够了,去的太多,容易造成混乱。留下的兄弟们在这里静候佳音吧!”霍达果断的大喝一声后翻身上马,与两千家丁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出北山大峡谷,沿着山路飞驰向南。
此时此刻,瑞芗大头领和飞翎的好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然而身处月英宫的她俩浑然不知,还在品味美酒、戚戚我我。
“也不知道那两个护卫兵到北山峡谷了吗?”飞翎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瑞芗的卷发,嘟着嘴轻声轻气的嘀咕着。
“嗨,来来回回好几十里山路,又是个大晚上的,总得耽误些时间。不过霍达这个人办事麻利,一旦来到月英宫领命,夫人就活不过今晚了。当然喽,夫人前脚死了,霍达肯定就会跟着去!呵呵,别着急,慢慢喝酒等着吧。”瑞芗歪歪斜斜倚在宽大的软椅上,一边揉捏着飞翎的纤纤手指一边漫不经心的念叨着说。
飞翎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上去酒意不浅、半睡半醒,其实脑子里则飞速考虑着自己目前处境是不是有危险。片刻后,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个绝妙的对策,于是抬手捂住嘴巴打哈欠,佯装疲惫不堪的模样儿。
“累了还是困了?”瑞芗大头领关心的问她。
“酒喝多了,昏昏沉沉、迷迷瞪瞪的,就想睡一会儿。”飞翎蔫蔫的回答,接着哈欠连天。
“那就去你的卧房里好好休息,我在这里等等霍达。午夜时分他差不多就能把事情办妥了,到时候派人去喊你,咱们好好庆祝一下。”瑞芗大头领善解人意的说着。
“好吧、好吧,我实在坚持不住,先去睡了,你辛苦一下等等霍达吧。”飞翎有气无力的说着,站起来走出大客厅进入夜幕下。
瑞芗大头领答应一声,翘起二郎腿边喝酒边等待霍达前来见自己。但是刚刚走出客厅的飞翎却一改蔫头耷脑、疲惫不堪的模样儿,她瞅了瞅四周无人,一溜烟的穿过长廊和花园,飞快的回到风华园收拾最紧要的东西,绕过值守在各个宫殿门口的护卫兵和杂役后,径直走出月英宫后门。脚不沾地的穿过两条大街以后,她连忙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尾随自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哎,小兄弟,内城什么地方有旅店啊?好点儿的旅店!”看到有个小伙子架着马车迎面而来,飞翎拦下他急火火的问。
“沿着这条街向西去,走二里路向北转就看见我们部落最好的大华旅社了。”小伙子举着鞭子告诉飞翎。
“我走的实在太累了,麻烦你送我过去吧!哎,拿着这块银币买酒喝!”飞翎不由分说的把金币塞到他手里,立刻抬脚坐上马车。小伙子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币,当然不会拒绝,立马扬鞭驾车向西奔去。
区区二里路,一阵飞快的马蹄声之后就到了,飞翎下车谢过小伙子抬头看了看大华旅社的招牌,马上抬脚进门。宽大的柜台后面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了看飞翎,立刻笑脸相迎。
“老板,还有好点儿的房间吗?”飞翎没等他开口就急火火的问。
“呵呵,三楼还有一个大房间,是我这个旅社里收拾的最好的,就是、就是价钱高一点儿,不知道您……”白头发老人上下打量飞翎,看出来这是个非富即贵的顾客,于是笑呵呵的弯腰回答,一副谦恭的模样儿。
“带我去吧!”飞翎没等他说完,也不问价钱究竟多少,就毫不迟疑的嚷嚷着。
“好的、好的,您请,请跟我来。”白发老板马上前面带路,飞翎紧随其后踏着木板楼梯向上去。
“看衣着打扮,不像是我们蒙亢部落的人。呵呵,您是不是北方人?”白发老板笑眯眯的问。
“我从蒙城来,到你们部落做皮货生意,因为有些变故,需要住几天再走。请老板多多关照,结账付款的时候亏待不了你的。”飞翎大声大气的回答。
“没问题,错不了,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白发老板客气的回答,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的房间门口。
打开门后飞翎一看,宽敞的房间里窗明几净,床榻茶几上收拾的整整齐齐,于是马上拿出一块金币递给老板,接着大声说:“这是赏你的金币,请拿着,等我走的时候另外算房钱。还有啊,无论任何人来打听,不许说我住在这里,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