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暗桩面上神色,有几分不以为然,无双门主难得有耐心地:“除你之外,无双门还在墨音山周围的小镇上放了人。他们不如你涉入得那样深,但通过对细节的拼凑,还是能够多少了解山里的人和事。”
暗桩点点头,附近的百姓,多少与墨音山有些往来。如此看来,门主怕是要对七位护法长老下手了。也对,他们毕竟是能够接近到核心机密的几个人之一。
“门主心中定然已经有了人选,不知可否明示属下?”
“四长老。”
“嘶。”暗桩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四长老为人端正可亲,乐于助人,且文武双全,在墨音山人缘非常好,恐怕不是能够轻易收买的。”
“若是他容易被收买,我一早就会去做,你也不需要单打独斗,坚持得这样辛苦。”
一句简单的话,半是理解,半是推心置腹,竟让暗桩微微地红了眼眶。
“门主……”
无双门主并未给他感性的时间:“四长老色色出众,只有一个弱点,他对掌门道尊的位置太过于渴望。”
暗桩也不笨:“门主的意思,四长老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收买人心。”想了想,暗桩摇摇头:“每一任掌门道尊,皆由上任道尊指定,不但要深孚众望,道法武功,必须是墨音山内最最顶尖的。四长老的道法高明,武功,却是不算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得出来,无双门主对暗桩也是颇为欣赏。他笑着,眼睛微眯,顿时有光华自眼中倾斜:“我手上有一部功法,十分珍贵,能够让四长老成为墨音山武功最顶尖的那一个。往日我是舍不得拿出来,如今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暗桩也笑:“投其所好。”连门主也舍不得的东西,可想而知有多么难得。
“过两日,我会派人到墨音山,联络四长老。”
一切到这里,算是尘埃落定。
暗桩并未刨根问底,打听无双门主打算交给四长老什么神奇的功法,也未问谁将接受这项任务。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别的事情,轮不到他来插手。
“属下愿为门主效命。”
这是表达坚定不移效忠的意思。
无双门主怎会不知:“你很好。我将暗堂交给你,从今往后,由你来统领门内安插在各处的暗桩。”
一句不提现任暗堂堂主要如何处置。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怎配做无双门主的心腹。
暗桩丝毫不觉得自己接了一块烫手的山芋,神色如常,恭谨地:“属下定不负门主重托。”
有能力,而且识时务。无双门主很满意:“你自去吧,得空了,来陪我说说话。”
“是,属下告退。”
无双门主当然不会完全地信任一个人。
一道道密令发下,一条条消息被送回。
墨音山一如既往地平静。
执法堂堂主已经换了人,私逃下山的暗桩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墨音山一般,他的一切,如同一点污渍,被悄然抹去,再也没有痕迹。
墨音道尊将在外游历的弟子们统统召回,一番训诫,命众人努力修行练功之后,宣布关闭山门,没有特别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四长老同意了交易,想法设法送出一张密封的字条,打开看,写了几个字:墨音山有变。云锦。与齐皇室无关。片刻之后,字条自燃,烧成小片的灰烬。
齐国皇室一如既往地热闹。
齐帝最近迷上了吃雀舌,宫里的御厨挖空心思地炮制着各种美食,以求博得齐帝的欢心。
齐国朝政仍然由齐后和宰相伍柳青把持,齐国太子依旧风花雪月,沉迷在女色之中。
忠勇亲王控制着齐军,并没有特殊的调动安排。忠毅亲王热衷赚钱,与各国的金子贸易做的是不亦乐乎。
眼睛在一处停留得太久,有些酸涩,有些沉重。不自觉地闭上双眼,思绪像是只活跃的小鸟,厌倦了记忆的禁锢,冲开一扇窗,飞了出去。
结束了老僧入定的状态,无双门主笑着问:“黑雨,你觉得暗堂的新任堂主如何?”
黑雨虽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十分圆滑:“黑雨不敢妄议,不过他既然是门主欣赏的人,自然是很出色的。”
的确十分出色。墨音山二十年的暗桩生涯,不是白过的。
他并没有用阴谋诡计来打压对手,而是光明正大地提出挑战。以炉火纯青的剑术,将旧任堂主挑落于马下。
这是立威。
他的心计用在了暗处。
挑选的场地开阔,平坦,没有任何隐蔽遮挡物,给人以胸怀磊落之感。他是个不卑不亢的挑战者,不抬高自己,也不贬低对手。
这是立德。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言语,有议论,加上暗处的推波助澜,传到旧任堂主的耳朵里,他便成了一个仗着有门主撑腰而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挑战强者的沽名钓誉之辈。旧任堂主轻敌败北,他也并没有赶尽杀绝,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对手的尊严。
这是立恩。
恩威并施之下,他不但成功地坐上了暗堂堂主之位,更让堂内众人对他心锐诚服。
无双门主笑意愈浓,浓密的长睫毛,像是染上了一层鎏金。
真是让人期待啊。
天下已经平淡了几十年,有些小打小闹,也不伤筋动骨。太沉闷了,异世者出世,一切将会改变。
日子一天叠着一天地过去。
今天重复着昨天的事,明天也许又是另一个今天。
初冬。
风渐渐变得凛冽,裹挟着淡淡的寒气。
这个季节,比春天坚强,比夏天潇洒,比秋天豁达。如同人的一生,历经了岁月,才会变得成熟,却也失去了青春。
一张张的信纸平铺在大案上,那些文字,记录了写字的人一路走来的心境,离得很远,好像又靠的很近。
琉璃工坊成功地打造出了第一批首饰。雕刻、镶嵌、盘曲、焊接……工匠们将首饰工艺发挥得淋漓尽致。流光溢彩的琉璃在金银、珠翠的衬托下,惊为天人。
金哥从中挑选了一支金镶琉璃山茶花发钗,一只流云飞星手镯,以陶城公主的名义,送给护国公诰命李可娟夫人,其余的首饰妥当包装,火速派人送往京城公主府。
当赵皇后身穿正红色五彩缂丝妆花纹洋缎长袄,高髻上戴着丹凤朝阳琉璃大凤钗接见朝廷命妇之时,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被那奢华瑰丽的光华所震撼。
丹凤朝阳琉璃大凤钗,钗分十二尾,气势如虹。凤身火红,有无数盈盈闪闪的金粉点缀其中。凤头衔一颗龙眼大的珍珠,珍珠下平行垂着三串赤金长坠。每串长坠用米珠为坠角。
宣威赫赫,又不细典雅,正是一国皇后母仪天下的庄重形象。
琉璃首饰在一日之间,变成了一股热烈的潮流,从京城轰轰烈烈地席卷连国。
金哥显现出了他极高的经商天赋,当求购的人、慕名而来的人,快要将工坊的门槛踏破的时候,他并未因这股热潮而沾沾自喜,冷静地与各色人等周旋着,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细心的人发现,一间装饰华丽,名为凤临阁,专门售卖琉璃首饰的店铺在京城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悄然开张了。
出人意料地,文竹和严冬成了莫逆之交。有护国公府的庇护,还有了黑水寨的撑腰,文竹在西省可谓是如鱼得水。
醉欢楼收留的女子有精于刺绣的,有善于酿酒的,还有最会做点心的。文竹将各人按照她们所擅长的技艺分门别类,在醉欢楼内又建起了醉欢绣坊,醉欢酒坊,醉欢点心坊。
往日里无所事事的女人们有了工作,生活变得充实,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消停了许多。
因为翠儿,因为小全,陶城,是云锦的一个伤心地。她不想在那里继续停留,可是那里有她所牵挂的人。如今,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未来的一切会变得更美好,有没有她,都没有太大的分别了。
窗外,落叶纷纷。
一片落叶,是一段缘分。天意,让它归宿于这片土地。
归宿,又该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