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娘,出来吧。”
冯太后的目光落到大殿后侧的鹅黄色云纱帐处。那里背着光,安静而深沉。
仙娘垂头,走到冯太后跟前,跪倒:“太后娘娘。”
冯太后的声音有些低哑:“陛下的意思,你方才都听见了,你就照直的把话带给大祭司吧。”
“是。”
仙娘没有抬头,冯太后能看到她发髻上隐约发白的头发,一时间有些感慨,语气也软和下来:“仙娘,虽然你跟在我身边多年,但你始终是神庙的人。大祭司交代给你的任务,我不好插手,而如今,你……我也不好处置。该怎样发落,都交由大祭司。”
仙娘深深地弯下腰,额头贴在地砖上:“仙娘背叛太后娘娘在先,是为不忠;蒙娘娘不弃,依旧准许仙娘伴随左右,但仙娘有愧于太后娘娘的信任,护主不力,致使公主受到惊吓,无论是宫里,还是神庙的规矩,都是死罪。太后娘娘,仙娘实在是没有脸面继续苟且偷生,还请太后娘娘赐死。”
冯太后凝视仙娘片刻,方才叹气一声,缓缓起身,将仙娘扶起:“到了我们这把年纪,谁还怕死不成?锦儿并无大碍,况且她一向与你亲厚,看在锦儿的面上,凌少卿也不会对你如何,何必轻言死字。”
“娘娘……”仙娘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从隆庆宫回来,听得宫女说云锦出宫了,心下便觉得不好。当云锦遇刺的消息传回,她已是抱着必死的心,只是没料到冯太后竟然愿意再度宽宥她。
冯太后拍拍她的手:“若是觉得心中有愧,将来多看顾她一些,便罢了。”
对于云锦来说,多些人爱护,少些人嫉恨,总是好的。
冯太后又继续说道:“将你在皇后隆庆宫里的见闻细细说来。”
“是。”
仙娘迅速收拾心情,她的记忆力和观察力都很好,并且知道冯太后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皇后娘娘先是派了她身边的太监总管来请,我推拒了。而后,又再次派了她的贴身大宫女来请,我无法推脱,便去了。
隆庆宫里,除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还有其他娘娘们都在。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端庄,但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掐金流香纱有十数年不曾面世,这一次是随着西省每年的进贡惯例一起来的,有护国公府的封印。
皇后娘娘还说,掐金流香纱的珍贵之处,是所用的野鸭子来自燕国,因其性不喜群居,捕捉不易,织就而成之后,金碧辉煌,犹如旭日初升。用其剪裁成衣裳,能冬暖夏凉,还能蚊虫不侵。
皇后娘娘召集了京城里外最好的绣娘,先将图案设计好了,描了花样子,但是就是没有人敢下第一针,都害怕一个不慎毁了掐金流香纱,便是罪该万死。这时皇后娘娘身边负责管理衣物头饰的大宫女提起女婢,说奴婢的针线活还不错,于是皇后娘娘便派人来请了。”
听着仙娘的忆述,冯太后微皱眉峰:“虽然西省织造办的掐金流香纱送来的时机很蹊跷,但是随着进贡一起来的,还有护国公的封印,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赵皇后最是喜爱这种金光灿灿之物,如果真有预谋,那人的心思不可谓不深。
赵皇后的个性,最是谨慎。赵相一派和自千凌江水道密档被揭发之后,很是低调藏拙。而赵皇后,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循例觐见,从不私下召见二皇子,也从不派人往宫外传递消息。我们的密报送上来的消息,叶绍天一直都有与赵相接触,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只是平平,称不上深交。
所以我也同意陛下的分析,这一次,应该与赵相以及无关。赵皇后这一次是祸从天上来,怪只怪她眼皮子太浅,堂堂一国皇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区区掐金流香纱值得她这样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