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青沉默许久,他还在挣扎:“王爷,您决定了?太后娘娘与公主感情深厚,若是公主传来噩耗,太后娘娘只怕承受不住。
其实要逼凌少卿出来,放出假消息便是了,何必让公主真正的冒险。她的寿元是靠药来延续着,一旦开始衰落下去,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就算凌少卿回来了,她也活不长了。”
连祯的眼眶微微泛红,心如刀绞,长叹:“生老病死,无可避免。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云锦能够长命百岁,一世安乐。皇祖母睿智,会明白的。
云锦的一生,太苦了。希望来生,她能够做个平凡的人,拥有最世俗的幸福。”
上官天青咬着牙:“人生虽苦,但仍然能够苦中作乐。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想,是不是凌少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无法露面?他失踪的这三年,凌国神庙一直尊从凌少卿为大祭司,并且保持着平静。也许我们再坚持,再等一等,他就会出现了。”
连祯的声音干涩:“天青,云锦已经等待得够久了。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继续等下去了。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我思考了很久,我不想让云锦痛苦地活着,最后带着遗憾离开。凌少卿是死是活?他到底在哪儿?我这是用云锦的生命,去找到一个答案。
凌少卿是皇祖母认可的人。如果他真的死了,一日,一月,一年,对云锦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我欠她的太多了,这一生都还不完。如今,又成了剥夺她性命的刽子手,如果天地有灵,就将惩罚加诸我身吧。”
话已至此,上官天青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变连祯的决定。他颓然地:“好吧,天青知道了。我会将维持她生命的药物撤去,只用温补的药物。公主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是否够王爷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三个月之后,公主便会油尽灯枯……”
“可以。我会尽快将云锦病危的消息传遍天下每一个角落,相信也瞒不过在云锦身边监视的钉子。只要凌少卿还活着,他就一定能够知道。”
风轻轻地吹着,雪轻轻地飘着,花落无声。
望湖城,无双门。
一弯明月斜斜地挂在黝黑的天幕,繁星点点。淙淙的流水,蜿蜒地流进了一处小山坳。
山坳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晚风中微微摇曳。
一座不太高的山。山壁,非常的平整,仿佛有神仙用大斧头雕琢过一般。
红色的身影由远而近,脚步似乎有些沉重。他来到山壁之前,拨开垂下的藤蔓,露出一块硕大的石头,像是一扇门般的大小。
从袖中拿出一片薄薄的玉石,嵌进了石块的某一处,而后轻轻一推,石门便缓缓地打开来。那人闪身进 入门内,石门又在他的身后悄然关闭。
石门之后,是被挖空的山体。石壁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荧光,即使没有灯火,眼前依然光亮。
有哑奴见他走来,也未显出异样,弯着膝盖行礼,便又走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一级一级台阶螺旋而上,他的气息有些凌乱。红色外袍被撕裂了一角,逶迤地拖在地上。
台阶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有一个石质的大书架子,还有玉质的桌椅摆放着。石室的中央,有一张汉白玉床榻,上面躺着一个人,他的头发披散着,一身墨绿色绸衣,双眼紧闭着,呼吸悠长。
凌少卿没有死,但他跟死了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的脖颈之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不能动弹。
“少卿,我来了。”那人大大咧咧地靠着白玉床,席地而坐。
凌少卿依旧是熟睡的样子,开口说道:“门主,你身上带着血的味道,而且气息不稳,受伤了?”
“无双门右圣使无忧,他带着他的大蝎子,想杀了我,取而代之。”门主挑着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仔细看,他的红袍上留下了许多褐色的血点。“无忧不错,连我身边的黑雨都被他策动了,带着九司十八堂的人马,可惜呀,功亏一篑。”
“你纵容无忧坐大,不就是等着这一天?”
门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竟然带着兴奋:“左圣使那个老滑头,眼见外面杀得喧闹,竟然按兵不动。明明他的毒蛇都已经被蝎子召唤得跃跃欲试,他还是忍住了。想到以后还要对着他那张木板一样的老脸,我就厌烦。本想来一次大换血,总是一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太无趣了。有变化,才好玩。”
“所以你就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
门主挥挥手,一点不在意:“小伤,不碍事。我若是不让黑雨得手,无忧这样谨慎的人,又怎会有动作?哼,无忧以为我受伤了,那蝎子能毒死我。笑话,当年我玩蝎子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呢。”
凌少卿轻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门主转身,将头靠在白玉床上,斜眼看他,问:“怎么不说话了?”
“你死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听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无忧当年,以内力震断你的奇经八脉,又使小锤敲碎你的骨骼关节,让你如同废人只能躺卧在床榻之上。你不恨他么?我已经将无忧活捉,把他交给你来处置,你看如何?”
“无双门的事,我不管。”
“做人就该心胸狭窄,呲牙必报才对。”无双门主有些不满:“想想看,若不是无忧,你至于蜗居在石室里,终日不见天日,由哑奴伺候着一日三餐,大小二便,可惜了一副俊俏的容貌,空有满腹才华不得施展,眼见心爱的女人别嫁他人,你就不怨恨?”
“门主你的一番话真是让在下怒火中烧,想来只有将无忧的皮肤割开,放蛇虫鼠蚁置于其中,啖其肉,喝其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消我心头之恨。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凌少卿闲闲地说着,语调没有丝毫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