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云仿佛被撕碎一般，一层叠着一层，圆盘似的月亮在其中穿行。那冷冷的寒光，皎洁，不食人间烟火，睥睨着天下苍生。
无双门主幽幽地：“时间过得真快，黑雨，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了。当年我将你带回无双门的时候，你才四岁，最喜欢的就是抱着玉米棒子啃，跟小老鼠似的。”
像是在回忆着童年时光，黑雨愣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你是五岁那年去势的，之后，便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可谓是在刀尖上舔血，在生死边缘徘徊。你这一生，无亲，无后，有的只是阴月这个姓氏。你真正无忧无虑的时光，就只有孩童的那五年了。黑雨，你怨过我吗？”
无双门主的双眼紧紧地看着他，灼然生光，内里好似有水波在流淌，如同天上的明月将影子留在了人间。
那样美丽的眼眸却让黑雨心中一凛，连忙单膝跪在无双门主面前：“门主，黑雨何其有幸，能够成为阴月族人；何其有幸，能够跟随在您的身边，聆听您的教诲。为阴月的宏图大业奉献一生，黑雨无怨无悔。”
是真的无怨无悔，还是不敢有怨有悔？
无双门主不动，不言，那一身引而不发的气势，让黑雨的后背蒙了一层薄汗。但他不敢再说，因为他懂得，过犹不及。
许久，无双门主才长叹：“起来吧。我年纪大了，越发成了人见人怕的老妖怪。你们这些孩子，动不动就下跪表忠心，不需要。”
黑雨抬头，急了：“门主，您春秋正盛，一点都不老。容颜一如我四岁初见你那时一般。”
“黑雨，以外在来评价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丫头骂我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怪物呢。”
功力随着年岁增加，容颜不变，如同被时间遗忘。但是心态，已经不同。
年轻时，是挑战者。跃跃欲试，踌躇满志。从未想过在意被人的看法，也从未觉得人生会有缺憾。如今，是守成者。步步为营，冷眼旁观。方才领悟，身体的残缺，终有一天会演变成心灵的残缺。
有怨有恨。
毁灭了七情六欲，没有爱人，没有子嗣，就算得到了天下，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可是已经回不了头
黑雨膝行两步：“门主，那丫头只是个低贱的女子，养血人也只是为了门主您延年益寿。您很不必为她的胡言乱语烦心。黑雨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是将您当成自己的父亲来尊敬的。黑雨一生，甘愿为门主的马前卒，哪怕拼了一条命，也在所不惜。”
无双门主眼里有着微微的动容，伸手虚扶了他一把：“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天下的掌管者，简星是男权为重，凌日是女人当家，我们阴月，不男不女，这是神袛的选择。”
是神袛的选择，但到底还是有两分黯然。为何阴月，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呢？
而黑雨却没想那么深，他松了一口气，只听无双门主又说道：“你打算用谁替这批孩子去势，加印？”
去势，将男童阉割，使他们保持童子身，向阴月奉献最纯洁的一切。加印，以火铁在男童身上烙月印记，他们终身只能归属于阴月。
在无双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人，也许不是最位高权重的，但一定是最德高望重的。
黑雨回到：“我安排暗司的马长老主理去势，由财司的骆长老主理加印。门主您看是否得当？”
“孩子们行了仪式，这一生便是阴月族人。维护阴月，光大阴月，是他们的责任。这两个老头人虽然迂腐了些，但都是正直之辈，由他俩来主理，再好不过了。”
黑雨恭敬地：“门主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