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云锦苏醒,已经整整三天了。
连祯撤下了李江开出的所有药方,只喂她吃下神医摇光炮制的保命丹药——水滴玉露。
刚开始时,她睡醒过后,还能说几句话,吃下去一些粥汤,可是清醒的时间日渐稀少,甚至整整一个白天都处于昏睡之中,昨天夜里更开始发起了高烧。
连祯心急如焚,开始质疑,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判断力是否出了差错,也许水滴玉露并不对她的症状?也许李江等若干人真的是无辜?又万一闲散惯了的上官天青并没有老实呆在逍遥宫,何远无法尽快带他赶回京城?矛与盾交锋,心思一重重,冷静如他也快被逼到崩溃的边缘。
拧干一块湿帕子,换下了额头上正覆盖着的。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干枯的嘴唇翘起了些许白白的皮屑。
连祯拿过绿玉斗,轻饮了一口试了试水温,接着用棉花沾着温水晕着她的唇,那细心专注的样子,就像是在做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想来似乎从没这般照顾过一个人,想来似乎从没这般向一个人倾注过这样深刻的情感。
连祯三岁,长顺帝、纯和皇后相继去世,未及承欢膝下。八岁离京,周游各地,见多了人情冷暖。十六岁回京,虽得冯太后疼爱,但他性格清冷,感情从不轻易外露。
只有云锦,惟有云锦,让他心痛,让他压抑,让他多虑。
为什么会心痛?
为了这十年里她勇敢的追逐;为了她无怨无悔给予的温暖;为了她的爱竟然深厚到愿意折去骄傲,咽下委屈。
为什么会压抑?
他是先帝嫡子,她是陛下的爱女,堂兄妹的身份,哪怕有情,也注定要为伦常,为世俗所不容。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将自己的理想,抱负一并抛下。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的未来。
为什么会多虑?
他到底是有多好,值得她这样的坚持,这样的付出。
到底什么是爱?
原来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爱。那些生生世世,不过是话本子编出来糊弄人的。但原来他根本就不懂,爱其实是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许从不知道它在那里,但其实,它一直都在。只要环境、温度适合,种子便会发酵、萌芽、破土而出。
她受伤那时,他正在平城,离京城一百二十里。一接到消息,抑制不住的心急如焚便直奔公主府。
看到她胸前蕴开的那抹血红,仿佛藏红花般凄厉绽放的时候,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变得黯然失色,因为心已经灰了。
急急切切,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他竟然无法认出他们的面孔;脚步声,说话声,他全然都听不见。恍恍惚惚,他甚至不能确定,究竟是在梦境中看着虚假的现实,还是在现实中凝望虚幻的梦境。
曾经以为,他的理智,强大到能控制情感。如今看来,竟是错了。那些一直压抑着的情愫,原来一旦爆发,会是这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