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准备要走。
盛母一把拉住了盛星回的衣袖，她厉声斥责，“你这个不孝女，小耀可是你唯一的弟弟。”
“我也是你唯一的女儿。”
盛星回扬起头，没有一丝的动摇。
仿佛眼前人在她的眼里，不过是陌生人。
她的情绪平常，却替原主说着到死都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把我吃穿用度省掉的时候没有怜惜，把我上学补课的钱给盛宗耀买球鞋时没有怜惜，把卖给蒋家的时候没有怜惜。”
盛星回眼神一冷，凌厉着说，“那现在，又凭什么要我怜惜？”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拉上蒋煜就离开了警局。
回到汽车这个温暖的环境里，她的双手依然冰凉。
她明知道这份感情并不是自己真实的情感。
但原主过往的回忆像是走马灯，让她陷入了冰冷的似梦境般的迷雾中。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覆了上来。
盛星回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她怔怔望着旁边的人，一言不发。
倒是蒋煜，看到她这般模样，莫名想要安慰她。不禁放低了声音道：“你说得对。”
“什么？”
她有些迷惘，看着他这张脸的时候，总以为面前的人是沐川。
所以她的双眸中，不禁带上了一丝丝的警惕。
蒋煜轻轻一笑，微微晃动了下脑袋，并没有再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回神。
“去医院。”
吩咐一句后，她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却好像始终都没有注意到有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来到医院时，蒋煜很自然地下了车，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他要陪同。
而盛星回虽然不想把他牵涉其中，但也没有阻止他。
两个人来到了病房的门口，因为还有警察在，他们只能远远观望。
从玻璃窗子往里看，病床上的女孩子满身伤痕，脸上还挂着呼吸机，看上去伤势很严重。
盛星回已经没有再受原主的记忆影响。
她冷漠地站在不远处说道：“你看这个姑娘，她又有什么错呢？”
“但她还不是被打成重伤，现在躺在这里。”
蒋煜双手插兜，上前一步。
这些事情其实与他何干，但他就是很想知道，身边的人想说什么。
盛星回偏头看了一眼，“盛宗耀是我弟弟，是我父母亲的宝贝，可这个女孩子就不是别人手心里的宝贝了吗？”
“难道因为她跟我没有关系，我就应该随意践踏她吗？”
顿了顿，“我不能。”
蒋煜似乎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从家人的角度看，她实在是太过是绝情。但实际上，她内心遵从这最大的公平。
两个人看完小柔以后，从医院里出来。
盛星回并没有立刻回到车里，而是提议走一走。
他们并肩行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天刚刚飘过小雪，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
脚一踩上去，能感受到微微的绵软，但很快就接触到坚硬冰冷的地砖。
盛星回没见过雪，眼底有些藏不住的兴奋。
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仔细地看自己留下的脚印。
蒋煜突然开口，“你说得对。”
今晚这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盛星回不禁笑了出来，调侃道：“蒋煜你没别的话了吗？”
他稍微愣神。
很快又开口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我的道理，很对。”
“哦，怎么对了？”
盛星回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身上很暖和，就是脸颊凉凉的。
尤其一双耳朵，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突然站定，仰头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他们才是伤害别人的人。”
“我又为什么要心慈手软。”
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停住了。往前走了几步后，她才发现。
于是，在离他几步之遥的距离循循回头。
正巧看到的是他抬头的动作。
盛星回再一次恍惚了。
她看着那张脸，每一处都该叫她恨之入骨，但每一处又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沐川永远温润和煦，脸上凝着适宜的笑。他总是对她言听计从，让她能全身心地信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秉着最大的恶意在接近她。
但是蒋煜不同。
他从始至终都不爱笑，冷着一张脸。对人对事似乎没什么同理心。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过，他却没有伤害过她一次。
反而总是于水火之间救下她。
盛星回就那么定睛看着他。
忽然，他一低头便迎上了这双美到窒息的眸子。
蒋煜踱步朝她缓缓走来，脸上蓦地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故意拖着腔调，走到她的面前，“你做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刻，这个问题不再是试探。
而像是真的在困扰着他的一个世纪难题。
盛星回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耸了耸肩。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蒋煜再靠近一步。
两个人的双手都放在衣服兜里，可翘边的衣角已经跌错在了一起。
从微弱的光影里看，他们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在月光下，在雪地里，深情对视着。
蒋煜凝神望着她，循循回答，“原来我以为你会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后来我觉得，你想要的除了钱，还有权利。”
他停顿片刻，不再说话。
盛星回目如星河般灿烂，却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你说得都对，又都不对。”
不知不觉间，天空开始再次飘起了雪花。
轻柔的雪花被微风吹在半空中，久久不能落下。
盛星回的注意力被吸引，她抬起头看着这皑皑白雪，手也不受控地举了起来。
落在她手掌心的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
她不甘心地一直在重复一样的动作。
瞥眼看到面前的人没有反应，还不忘出声提醒他，“蒋煜你看，下雪了。”
蒋煜的目光从天空的白雪，到她盈盈的脸庞。
最后，定在了那个位置。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洁白的雪花会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她的鼻尖上。
是了，下雪了。
可为什么这场雪下到了她的脸上，却化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