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第一监狱的探视区。
蒋旭文按照约定的探视时间，早早就坐在防护玻璃的对面。
可是，他想要见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已经给对方打过很几次电话了，却从来没有得到一次回应。即便如此，他还是契而不舍的。
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
今天的阳光很晴朗，从墙顶的小窗户透进来的光，正好照在蒋旭文的面前。
突然，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了。
蒋旭文抬头一看，脸上的表情有些欣喜，“阿煜，你来了。”
蒋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他来说，面前这个他叫了二十多年的大伯，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凶手。
他收到蒋旭文要见面的请求，却一次次缺席。
不是因为无法面对，而是不想再捡起从前难过的回忆。
今天之所以会出现，是盛星回偶然知道了蒋旭文想要见面，她半推半逼让他来的。
虽然，他不知道盛星回又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他还是来了。
蒋旭文显然很激动，从防护玻璃的另一面站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他没有言语，淡然坐在了对面。
“快跟我说说，外面现在的情况是什么？还有集团里现在是什么形势？”
蒋旭文的话，不禁让蒋煜立刻皱起了眉头。
他以为这人终于能有愧疚了，没想到见面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是摆脱不了的权利和财富。
蒋旭咬咬牙，没有回答他。
“阿煜，你别误会。我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所求了。我只是担心蒋灼。”
他微微抬眸，小心地看着玻璃外面的人，“所有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涉到我们的恩怨之中。”
蒋煜轻声回答道：“他很安全。”
“他不可能会安全的，等我将仲臣集团的股份转给了他，他就不可能会安全的。”
这话，让蒋煜看了过去。
眼下，蒋旭文手里的股东，还在他的手里。
他这么着急地叫蒋煜来，难道是想让他帮蒋灼看好集团的股票？
太荒唐了。
蒋旭文又着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就算有股票，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帮你，还是帮蒋灼？”
对面的人讪讪摇头，随后低下了头。
良久后，他才重新开口，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虑和激动。
莫名得双眸像是失去了光彩。
“我只是想知道，没有了我，老爷子选的，是你，还是你二伯？”
这句话，仿佛让探视室的空气凝结了一样。
蒋煜的眼底全是冷漠和不屑，“说到底，你还是想知道等你出来以后，还有没有夺回一切的能力。”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蒋旭文的声音里全是绝望。
从他愿意认罪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新回到那个深宅大院中了。
他现在，只求能活着。
蒋煜被他的话打断，不再言语，只是紧盯着他。
对方继续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蒋旭武帮你们完成的。可是，我想知道他究竟图什么。”
“图什么？”
蒋煜当时很确定，二伯会选择大义灭亲，是为了报复他们两个人。
但如今冷静想想，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
这时候，蒋旭文稍稍动了动脖子，“我猜，如今仲臣集团的大权，仍然在老爷子的手里吧。”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要把蒋灼手里的全都拿到手。”
蒋煜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与其说他不相信蒋旭文，不如说他不信任任何一个蒋家人。
但他偏偏相信老爷子。
于是，他果断反驳道：“爷爷原本就是大权在握，根本不需要再费尽心机拿走蒋灼手里的东西。”
蒋旭文蓦的冷笑一声。
抬起头，看向他，“你从小跟着老爷子长大，怎么就没学会他的做事手段呢？”
顿了顿，他否认，“不对，你早都学会了老爷子的做事手段，你学不会的，是他做人的方式而已。”
“他明知道放任不管，会让我们兄弟自残。可他却永远装作看不见。”
“这话什么意思？”
蒋旭文摇摇头，面色轻松了不少，“从前是我和蒋旭武，现在是你和他。他想要的，永远只是最后的胜者。”
“不是你。”
蒋煜突然激动地反驳一句，“你现在还想挑拨我和爷爷的关系？”
听见蒋旭文的话时，这是他下意识的判断。
但迎上对方的眼睛时，居然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好像蒋旭文比他更加了解爷爷。
也比他接触过更多不堪入目的肮脏事。
两个人都沉默了，蒋煜沉着语气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会把我的股份全都给你。让你有和他们一战的资本。”
蒋煜刚要开口拒绝，却被对方抬起手阻止了。
“先不要说不，等你思考过后同意的话，你可以去找蒋灼，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他眉头紧锁，不曾有一丝松懈。
语气依然不耐，“是你在挑起战争吧。”
蒋旭文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交代，“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等你掌握了仲臣集团以后，能放蒋灼一条生路。”
“我这个儿子没有出息，也成不了大气。我现在只求他能平安就行。”
蒋煜越发看不懂了。
忍不住反问，“你就那么确定，仲臣最后会在我的手里？”
“不确定，但我最近在牢里才细细思索了这些年你的忍辱负重。”
蒋旭文面露愧疚，却洋着挑衅的笑容。
“你不是一直都要报仇吗？光是拿下一个我，不算报仇吧。”
看来，蒋旭文并没有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除了身陷囹圄的事。
还有抢夺他股份的事。
蒋煜没有任何回应地站起来，转身要走。
忽然，身后的人再次叫住了他，“阿煜，从前的所有事，我欠你一个道歉。”
“对不起。”
他听见了，却只是继续往前走。若是再待下去，他快要失去自己的判断了。
蒋煜甚至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报仇，是否找到了真正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