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川永远像是一块羊脂白玉一样，温润淡薄。
他的脸上挂着适宜的笑容看向盛星回，眼里充满了抱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有点晚了。”
“私自干涉了你的家事，我是真的对不起。”
顿了顿，他身子往前移动了一点，“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跟你家里人发生什么冲突了。”
盛星回在脑海里想了想，跟他们的冲突也并不是因为季北川的原因。
就算他不出手帮忙，盛家两口子和她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也没少给她惹麻烦。
只是来之前想好的质问，通通没用了。
她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热茶，循循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你这样，会让他们得寸进尺的。”
“他们的本性你可能不了解。贪得无厌的很，若是在你这里尝到了甜头，恐怕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季北川敛起笑容。
一瞬间变得有点严肃，开口却是在向她保证。
“你放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联系我了。”
盛星回听到他说的，点点头。
对面的人又一次开口，“其实我会帮忙，是因为觉得星回你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若是旁人，我也不愿意插手。”
她的手突然停住。
陶瓷杯子里的热茶却还在旋转着，渐渐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
“你别误会。我只当你是朋友。”
盛星回抿抿嘴唇，想到刚才的失态和恶劣态度，实在有点歉意。
声音也跟着柔了下来，“其实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我在这里认识的人很少，你又是唯一一个跟我有很多共同话题的人。”
“我不想因为其他事掺杂在你我之间，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
季北川举起杯子，比了一个敬酒的动作。
又温柔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别让我们之间掺杂太多琐事。”
“我和你，就是我和你。”
没有别人。
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季北川知道，若是说得太多，凭她聪慧绝顶的人，必然会刻意疏远他。
用她唯一特别的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也未尝不可。
季北川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又赶紧转移了话题，把最近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烦恼告诉了她。
这下子，才似乎彻底缓解了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聊了很久，盛星回才准备起身回家。
临走前，他像是开玩笑一样地问，“星回，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对方先是愣了片刻。
又担心他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胡思乱想。便点点头，“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既如此，那以后我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你说吗？”
“嗯，随时。”
盛星回想着，毕竟她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不也会找他。
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推辞。
季北川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殷勤的要送她回家，只是跟她招招手，继续坐在了咖啡厅内。
可是，等盛星回前脚刚走出去，他后脚立刻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桌子旁。
双手插兜，一副轻松慵懒，“蒋总，好巧啊。”
蒋煜的桌子面前，连一杯饮品都没有。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迎上了季北川满怀笑意的双眼。
但这笑意，不达眼底。
“难道蒋总是在跟踪星回？还是在监视我们？”
只见蒋煜靠在了沙发背上，没有被人发现时的窘迫，更没有心虚。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冷声反问，“我不能吗？”
“刚才跟你一起聊天的人，是我太太。我跟她刚才就在一起。”
季北川听到这种话，瞬间没有了笑容。
一双眼睛里更是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冰冷的仿佛能杀人。
“蒋煜，她除了是你的太太以外，还是一个独立的人。若你只是想将她占为己有，那我告诉你，你想错了。”
两个人之间，揭开了最后一层和善的面具。
蒋煜也站了起来。
相比起季北川的氤氲，他的脸上反而多了几分潇洒和轻松。
“难道季总一个外人，比我这个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还了解吗？”
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刺激对方。
顿了顿，蒋煜声音冷然，“更何况，现在是她心甘情愿在我身边的。若你有本事，大可以试试看。”
“什么意思？”
“她若想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蒋煜脸上更加得意。
这份得意来自于，他强大的背景和绝对的势力。
他从来没有觉得生在蒋家是一份荣耀和幸运。但今天，他竟然庆幸自己的身后是蒋家。
莫不然，她应该会选择离开的。
当他以为这一番话足够让人却步的时候，季北川突然耸肩一笑。
对方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和慌乱。
他看着蒋煜时，流露出来的是一种诡异的复杂情绪。
“她不会走的，除非有一天你在她这里没有了利用价值。”
这话，无疑让蒋煜的自信被霎时带走。
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盛星回的心思。没想到，连季北川一个外人，也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不等蒋煜反驳，他又道：“当然，还因为你这张脸。”
那一刻，从来骄傲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底气。蒋煜的脑海里，一瞬闪过一个名字。
‘沐川’。
难道说，盛星回之所以对他的亲近没有厌恶，全然因为他长得像这个叫沐川的人。
而这个哪里都寻不到踪迹的人，却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没来由的怒火在蒋煜的心中一点点扩散。
他对盛星回的不信任，再一次像是死灰复燃般，烧得他满腹愤怒。
蒋煜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越过季北川，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而留下来的人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禁冷笑了出来。
季北川的笑容里，有些复杂。
既有后悔和无奈，又带着几分欣喜和愉悦。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
说着，他的一滴眼泪落在了掌心。
再抬头时，季北川借着旁边一面反光的镜子，看着自己的面颊。
叹谓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用这张脸同你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