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臣集团的顶楼。
天色渐晚，路上的车水马龙从楼顶往下看，不甚清晰。
但能看到长长的街道上，拥挤的车缓慢地在路上行驶着。
蒋煜从前没有站在这里的习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了。
他刚处理完集团里一堆事，现在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边欣赏着夜景。
顺便，等着盛星回的电话。
当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原本轻松的语气，也变得沉了下来。
对面的人似乎是听出了他的低沉，不禁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本来就想到了他会有孩子，只是没想到现在确定了这一事实，我反而有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是什么感受？”
盛星回坐在回家的车里跟他通话的。
周围很安静，她便能更清晰地感受着蒋煜的心情。
可是，他却三两句话敷衍了过去。
又对她说道：“你先吃晚饭吧，不用等我了。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说罢，他就挂断了手机。
刚才看夜景的心情悄然消失，他看着浅浅熄灭的手机光亮，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蒋煜出了办公室的门，对罗策道：“去一趟老宅。”
蒋家老宅的周围一向最热闹。
老旧的街道上，有跳舞的，有摆摊儿的。还有些孩子在路上追逐打闹。
可是车子再往里开，就会越来越冷清。
直到他的车停在老宅的大门口，那种冷清的感觉才像是到了头。
仿佛车门关得重一点，都会吵到宅子里的人。
蒋煜从前没觉得这里让他戒备，如今却忽视不了心中的那份疏离。
他踱步往里走，刚上着正门的楼梯，就被人拦下。
“你是谁？”
“你说什么？”蒋煜不可思议地在楼梯上反问。
“你问我是谁？”
对面站着两个黑衣男子，看上去身材魁梧，像是保镖。
可老宅里从前即便是老爷子坐镇，也没有这个阵仗。如今只剩下蒋旭武一人，反倒是安保严密了起来。
蒋煜并没有生气，他双手插兜，不离开，也不言语。
很快，蒋旭武就从里面快步走来出来。
一副匆忙的样子，正在摆弄着头发。身上还是老样子，就是锃亮的皮鞋，出卖来他。
蒋煜看见对方时，冷然感叹一句，“二伯，你的面子倒是比爷爷和大伯都大不少。”
“阿煜，你误会咯。”
他说着，走出大门亲自迎接他。
又撇着两个保安怒斥到：“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玩意儿，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胡乱拦。”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一顿恼火发完，带着蒋煜就要往里面走。
蒋煜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这个二伯已经变了。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还原因敷衍他，大概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让他犹豫。
两个人走到了蒋旭武的院子里。
这里比老爷子的院子小一些，不过里面的陈设却丝毫不差。
坐在金丝楠木的太师椅上，蒋旭武念叨着，“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看我啊？”
“我是来问问二伯，爷爷有没有联系你？”
“你说老爷子啊，没有。那你去查的有没有线索来？”
蒋煜手里握着茶杯，眼睛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那双锃亮的皮鞋，有些失魂。
嘴上倒是回答的很淡定。
“私人飞机最后是落在了前段时间老爷子买的小岛上，不过上面现在通讯暂时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安不安全。”
“你就放心吧，老爷子一向知道怎么保养自己。兴许他就是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蒋煜听见这话，不禁抬起头。
迎上蒋旭武的眼睛问，“二伯，爷爷真的在岛上吗？”
对方笑着点点头，那模样看起来是毫不在意。
他停顿片刻后又道：“要是爷爷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话，既是说给自己的，也是说给蒋旭武的。
可是他却突然轻笑一声，说了一句话。
语调不咸不淡，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老爷子要是看见你这样，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二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旭武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再继续。
两个人坐在位置上相对无言。
可蒋煜明明来之前，有很多话想问，想要说。
到了地方后，却又觉得说得再多，兴许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了。
突然，他怅然若失地问了一句，“二伯会不会觉得后悔？”
“后悔？你指什么？”
蒋煜再次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着对面的人面色无动容，平静地仿若一汪死水时，他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只继续问道：“大伯和我父亲都有孩子，唯独您和二婶婶没有一儿半女的。难道你从来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会后悔没有要一个孩子？”
蒋旭武的脸上闪过一抹恨意。
他没有看错，是恨意。并不是狡猾的掩藏和闪躲。
而他的话，更证实了蒋煜的猜测，“哪里有什么遗憾和后悔的。这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您自己要一个孩子，还需要别人做主吗？”
“阿煜，我这么问你，你在整个云城几乎可以呼风唤雨。想要跟什么样的人结婚都行，可为什么偏偏选了盛星回？”
蒋旭武的一句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好像回答了。
两个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隔了很久后，他又打破沉默。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试探。
“要是二伯真的有一个孩子的话，或许能减轻一些我的负担。”
他扬起头，看着天空里挂着的皎白的月亮，又大又圆，可他的周围，全都是支离破碎。
“你这意思是，你不想做仲臣集团的继承人？”
蒋煜看着月亮，轻笑一声，“我若说不想，二伯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不过，我确实不想。”
“那你大可以把总裁的位置辞去，没人会怨恨你的。”蒋旭武大手一挥，洋洋自得。
他收回双眸，看向蒋旭武时，眼睛里已经没有来光。
冷的像是天边的月亮。
“有人会怨恨我的。”
“谁？”
“我的父母。”
四个字，说得淡然，却又好像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蒋煜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旭武。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带任何情绪。
院子里的霜却好像凝结了一样，冷的刺骨。
“仲臣集团是我父母亲手创立的。作为他们的儿子，我有责任把这一切从旁人手里。”
“夺回来……”
他终于想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是来宣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