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从当年你父母创立的仲臣公司开始说起。”
蒋坤站在病房的窗子旁边,因为窗帘紧闭,整个房间的光线很差。他就在那个地方,蜷缩着。
病房里除了蒋煜,没有旁人。
“当时你父亲和母亲先是不顾我的反对就在一起。而后更是不考虑家族的事业,执意开创了新公司。”
“但是没有想到,新公司的收益非常好。好好到几乎可以媲美蒋家全部的企业。”
他的手负在身后,弓着背。
看上去,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正在面对曾经的错误。
“我承认是我眼红了。我拼尽全力,才好不容易爬到那个位置。可你父母不费吹灰之力,眼看就要把我打败。”
“或许,他们从未有一天想要跟你开战。只有你把他们当作了假想敌?”
蒋煜的问话,让人看了过来。
他的眼中是怅然若失,更是悔不当初。
可即便再后悔,做过的事情也不可能被抹灭。
沉默片刻后,蒋坤终于颔首,像是承认了什么一样。
紧随后,他又开口,“是我故意让刘敏红以为,我会把蒋家的一切都给你父母。所以,她和你大伯才会动了杀心。”
“你猜的没有错。”
蒋坤看向他口中所谓最疼爱的孙子。
其实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利用蒋煜来弥补他心目中的愧疚和罪恶感。
如今的蒋煜,似乎完全接受不了他的行为。
“然后呢?其他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在两份不同的亲情面前,蒋煜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从前给他带来一次次美好回忆的父母。
而不是只会利用他的爷爷。
“然后……”窗边的人长叹一口气。
手也不自然地环抱住了自己。
若是刚才的他,是悔恨。那么现在的他,就是认罪了。
“发廊小妹并不是你大伯找来的,她是你二伯叫来的。只不过那日正好她跟刘敏红说过话,所以……”
“所以才成为了替罪羔羊。”
蒋煜看他犹豫着说不出口,不禁帮他说出来。
听见这个词,蒋坤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
那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隐藏起来的真相,却没想到竟会是由蒋煜当着他的面揭开的。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着又继续,“为了帮刘敏红和蒋旭文脱罪,我只能将罪名安在了林曼的头上。”
“其实林曼并没有毒死你的父母,她只是害怕,所以逃走了。为了做实她的罪名,我只能再找来发廊小妹,让她代替林曼。”
“找到林曼,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她逃到了那个度假区的村子里。我杀了她,将她埋在了地底。”
“一环套一环。一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
蒋煜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因为他听到的关于老爷子的话语里,没有一句是在诚恳的认罪。
反而更像是在脱责。
“你说你是为了帮助他们,实际上,你只是为了帮你自己而已。”
“我不能倒下。”蒋坤的情绪也突然激动了起来。
双目中满是愤然和冲动,看向蒋煜时,竟然还有一些失望。
“你是我培养出来的人,你应该知道一个领导人对于一个家族和企业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若是当年我不帮助他们,毁掉的将会是蒋家。”
“爷爷,够了。”
蒋煜抬起手,阻止住了他这荒谬无理的借口。
他抬起头,视线虚晃地落在他的身上,“别在为你的野心找借口了。”
“当年你若不是觊觎我父母的仲臣,又怎么可能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养大的。能有那么好的经商才能,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蒋坤两只手垂下来,紧握着拳头。
尤是到了现在,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我只是让他将仲臣并入蒋家的版图里。可是他和你母亲居然拒绝了我。”
他的声音越发高亢,“他凭什么拒绝我?”
“他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
“爷爷。”
蒋煜的情绪跟他比起来,平静太多。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癫的老人,说不难过是假的。可他更清楚,这是咎由自取。
“爷爷,真的够了。”
他不想再听这个人的抱怨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如今全都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堆在了他的面前。
故事的全貌,他已经了解。
接下来,是解决更重要的问题。
“白刚的那块地,就是你掩藏林曼尸体的地方,所以你才不让他开发的,对吗?”
蒋坤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那你知道现在这块地,是被什么人买走的吗?”
事关蒋家的未来,他不能再视而不见了,“知道。维氏博拍卖公司的总裁。”
“季北川。”
“什么?”
蒋煜的惊讶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通过排查,寻遍了跟蒋家有新仇旧怨的所有人。
却独独忘机了季北川。
他跟蒋家或许没有恩怨,因为他想要的,向来只有盛星回一个人。
只不过蒋煜如何都想不到,为了她,这个人竟然可以卑鄙无耻到这一步。
“小煜,你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我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必须把集团从蒋旭武那个逆子的手里夺回来。”
“夺回来,然后呢?”
蒋煜再往前一步,不等对方回答,自顾道:“然后交给你,让你继续做集团的董事长,是吗?”
“不不不,不是的。你想要,都给你。”
“都还给你,好不好?”
蒋坤的脸上突然又有些谄媚。
因为他相信,蒋煜绝对有这个能力,将这一切得到。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要我的父母,你能还给我吗?”
蒋煜的失望正好跟他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说完这句话后,病房中陷入了一种凝滞的沉默,像是时间都不会再流动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煜转动了身子。
背向着他,冷冷抛下一句话,“我有办法让这一切重新开始,但是,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中。
脚步很决绝,像是终于要跟从前做一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