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就像掌心里的沙子，你越想攥得紧，却流失的越快。
新婚后的第四天晚上，苏眠在洗碗，江封予滚动着轮椅往客厅走，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也就大概三四秒钟的样子，又恢复了光明。
苏眠洗完碗回来，见江封予坐在轮椅上有些茫然，眉心拧了拧，顿时紧张了起来，问江封予怎么了。
江封予摇了摇头，说没事。
因为时间还早，苏眠没打算这么早睡，就推着江封予去了客厅，找了一台搞笑的综艺节目来看。
江封予非闹着要给苏眠剪指甲。
苏眠拧不过他，就给她找了指甲钳。
江封予低垂着头，剪的很认真，每剪一下，就要用指腹在上面摩挲一下，看看是不是平整。
苏眠心里甜蜜的不行，在江封予唇角亲了一口，甜甜的叫老公，说辛苦了。
江封予只是抿唇笑不说话。
直到剪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江封予的手一顿，整个世界都黑暗了，这次他等了两秒，三秒，一分钟，甚至更久，却再也没有等来新的光明。
“怎么了？”
苏眠见江封予停下动作，把视线从综艺节目上收回来，一边笑一边看向江封予，江封予摇了摇头，摩挲着苏眠的手指，指甲钳小心翼翼的剪了几下，剩下的几乎全是用指甲锉一点一点搓平的。
江封予摸着苏眠的最后一根剪好的手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好了。”
男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安静的坐好，和苏眠一起看综艺节目。
苏眠被综艺节目逗的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直到她转身，看到江封予。
江封予看的认真极了，好像真的觉得很搞笑一样，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苏眠抖着手拿起遥控器切换了另一个频道，演的是电视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人都在哭。
苏眠特意调小了音量，江封予皱了皱眉，好笑的看向苏眠，问：“怎么放这么小声音？”
苏眠看着自己最后那个被剪的乱七八糟的指甲，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在江封予的眼前晃了几下，问他：“综艺好笑吗？”
江封予答：“好笑。”
苏眠瞬间泪如雨下。
遥控器掉在地下，正好砸在了音量键上，音量越来越大，电视剧里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江封予身体一僵，才知道原来苏眠已经发现他眼睛出问题了。
男人抓着轮椅的手紧了紧，慢慢的摩挲着放在了苏眠的头上，急促的呼吸声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低声劝慰道：“苏眠，你别哭。”
苏眠一下子没忍住哭出了声。
失明像是噩梦的预兆。
第二天早晨起来，江封予的手也出了问题。
他想抓自己的衣服，却发现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带着一丝恐慌，江封予叫了苏眠的名字。
苏眠咬着牙无声的哭，替他一件一件的穿好衣服，再也忍不住，崩溃出声。
……
苏眠开始全世界的给江封予找医生，寻方子，到最后甚至迷信到处求神拜佛，只是希望江封予能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江封予知道苏眠痛苦，苏眠痛苦，他只会比苏眠痛苦一百倍一万倍。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他该知足了的，至少现在苏眠还好好的。
他努力了这么久，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哪怕是让他现在就死他也死而无憾了。
就是舍不得苏眠。
就算活着再痛苦，他也想再坚持坚持，多陪陪她。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封予半夜突然醒了，他现在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像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江封予的头在枕边蹭了蹭，却没找到苏眠，顿时恐慌了。
“苏眠！！”
苏眠就在卧室的阳台上抽烟，窗台上有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和烟灰。
在江封予失明的那天晚上，苏眠跑到商店里买了一包烟，抽了平生第一口烟。
借着烟呛这个借口，哭了个痛快。
然后她就爱上了香烟的味道。
这几天每天晚上把江封予哄睡之后，苏眠就会到阳台抽烟，一包又一包。
中间不带停顿。
她在慢性自杀！
然后到快天亮的时候，去浴室洗个澡，刷个牙，除去满身的烟味，躺在江封予身边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封予，等着江封予动的时候，笑着和他说早安，再帮他穿衣服。
苏眠没想到江封予会半夜的醒过来，更没想到江封予为了找她会从床上掉下去，更想不到江封予会挪蹭着上半身像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一样，到处爬着找她。
男人恐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的放大，带着浓浓的悲戚。
“我在这里，阿予，我在这！”
苏眠紧紧的抱住江封予，江封予的脸在苏眠的脸上一下一下的蹭着，猛的咬住了苏眠的唇，一滴眼泪从江封予的脸上滑下来，融入两个人相交接的唇瓣，苦涩的烟味夹杂着眼泪的咸，到最后，苏眠终于泣不成声。
“别再抽烟了，我不喜欢烟味。”
江封予亲吻着苏眠的脸，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在心里，刻在灵魂深处。
苏眠点了点头，想起江封予看不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的恩。
男人笑了笑，在苏眠的唇角轻轻的吻了吻，说了声：“乖。”
苏眠蹭着江封予的脸，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哪怕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的，苏眠，答应我，要好好的……”
苏眠猛的抬起头，猩红着眼哆哆嗦嗦的凶江封予：“走，往哪里走？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
江封予知道苏眠听懂了他的话，不想苏眠难过，只是在苏眠的脸上一下一下的亲着，最后再度吻上了她的唇。
苏眠喉咙里哽咽出声，闭着眼睛，带着凶狠咬住江封予，血腥一下子在空腔里蔓延。
可谁都没想着松开，这一吻像是带着诀别。
江封予的身体太差了，没过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苏眠为了能抱动江封予，每天拼了命的锻炼，可江封予的身体越来越清减，到后来，根本费不了她多大力气，就能轻轻松松的抱起来。
苏眠把江封予放在床上，搂着江封予，给江封予盖好被子。
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江封予的胸前，听着江封予的心跳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江封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