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抵达帝天的时候，江封予就在门口等着。
苏眠一下车就看到他了。
江封予身上的衣服起了褶皱，胸前和肩膀上还有几块深色，眼睛猩红，苍白的唇上抿着一根吸了一半的香烟，虽然唇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可苏眠就是莫名的感觉到江封予的悲伤。
这种悲伤像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苏眠唇瓣张了张。
江封予已经对着她张开了怀抱，苏眠视线越来越模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只知道鼻息间全都是江封予身上的味道的时候，那颗狂乱跳动的心才好像找到了落地点。
“怎么又哭了？”
江封予给苏眠擦了擦眼泪，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
随着他说话，薄唇上的香烟上下动了动，一截长长的烟灰要落不落。
江封予唔了一声，空出一只手夹走香烟，在一侧抖了抖烟灰，重新放进了口中。
苏眠脸埋在江封予胸前，眼泪渗入江封予的衣服，苏眠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就是想你了。”
江封予漆黑的瞳孔晃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大手圈着苏眠，轻轻的拍了拍，“放心吧，我没事。”
苏眠应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凑近江封予胸前深色的地方闻了闻，立刻伸手去接江封予的扣子。
江封予抓住苏眠的手，故作轻松道：“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苏眠鼻子一酸，眼眶里迅速的集聚泪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倔强的盯着江封予看。
烟雾从江封予薄唇的缝隙和鼻息里钻出来，灰蓝色的烟雾呛的男人咳嗽了一声，“不是我的。”
随即又道：“先进去再说。”
……
江封予没有带苏眠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来的手术室门前。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意味着里面正在有人进行抢救。
苏眠唇瓣张了张。
就听到江封予说：“昨天晚上的行动有人提前泄密……”
男人停顿了一下，“失败了！”
“第一批任务者共计30人，死亡30人，无一生还。”
“包括……卫柒，和卫彦！”
苏眠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声音来，泪腺像是失控了一般，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江封予颤抖着指尖，又摸了一根烟出来，抖着手点燃，放进口中，借着尼古丁的味道麻痹自己的神经，良久，笑了一声，对苏眠说：“抱歉，本来答应你就吸一根的。”
苏眠摇了摇头，终于呜咽出声。
江封予又叹息了一口气，香烟叼进嘴里，抱住苏眠，任由着苏眠的眼泪落在自己身上。
“现在，陆宴正在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整理仪容。”
男人后脑勺靠在墙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送他们最后一程。”
江封予的声音沙哑的不行，却又温柔的要命：“可能时间会有一点长，你……”
苏眠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江封予喉结颤抖了几下，也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手术室的大门才拉开。
江封予猛的站直了身体，往手术室门前走了两步。
苏眠也赶紧追上去，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陆宴先出来，随后是墨染。
陆宴给墨染摘了手套和口罩，在墨染僵硬酸涩的肩膀揉了几下。
墨染眼睛也红红的，想来是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陆宴在墨染肩膀拍了几下，用眼神给墨染示意，问她怎么样了？
墨染摇了摇头，一抬眼就和苏眠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眼圈鼻子都红红的，一看就都是哭过了。
江封予走到手术室门前，薄唇动了动，陆宴点了点头，“成了。”
“辛苦了！”
江封予憋了半天挤出这三个字。
放在平时陆宴肯定要嘲笑江封予，要知道江封予什么时候说过这三个字，这么客气过。
可现在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陆宴也知道江封予为什么说这三个字。
叹息了一口气，劝了一句：“节哀吧。”
江封予沉默了好半晌，给手下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有几十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默不作声的进来了，原本宽敞的走廊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
不用江封予再吩咐，保镖们分成两个人一组，进手术室将里面整理好仪容的死去的兄弟们推了出来。
进特殊通道的电梯一路向下，直达停车场。
十分钟后，江封予和苏眠也上了车。
一个多小时后，一排黑色的车子抵达火葬场。
三个多小时后，三十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胸口别着白色的花朵，一人捧着一个骨灰盒，上了车，踏上了回程的路。
冬天的夜晚来的比平常要早。
不过五点多钟，天已经黑的快要看不见了。
九宫山陵园。
成千上百个黑衣保镖自动排成一排，恭敬的把手中的花放在墓前，深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完成告别仪式。
白天还晴朗的天气，到了夜晚温度骤降，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苏眠都已经麻木了。
眼睛也肿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疼。
江封予大手牵住苏眠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呼出的热气都冒着白烟，“走吧！”
两个人牵着走了几步，都停住了脚步。
江封予站着没动，苏眠却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
回到帝景花苑之后，苏眠就被江封予赶去洗澡了。
江封予自己却钻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一直到苏眠洗完澡出来，还能听到江封予在和谁打电话的声音。
书房的门响动，江封予抬头看了一眼，眸光闪烁了几下，对着话筒应了几声，用嘴唇和苏眠说话，问她这么快就洗完了？
苏眠指了指手腕，意思是让江封予看看时间，快什么快，她已经在浴缸里睡了一觉了，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江封予有些失笑，指了指电话，又指了指苏眠湿的可以滴水的头发，让苏眠去吹干，他打完电话就过去。
苏眠嘴上应的好听，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