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可手刚接触到那水面，忽然，一个头从水面冒了出来。
那头小小的，黑漆漆的，眼睛发着绿光，伸着长长的舌头，还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昏暗的灯光下，它的牙齿甚至冒着寒光。
江衍条件反射的收回了手，同时，也猛地抬起头，面带诧异地问道：“这木桶里……”
“都装满了蛇虫鼠蚁！”
徐子昂苦笑一声。
他偶尔皱眉，很明显是在忍受着这无时无刻不传来的疼痛！
江衍的心里瞬间漏了半拍。
他这才想起，先前在水牢外面的时候，听到的小林将军和他手下的对话。
他们是说过，想要将徐子昂放进装满蛇虫鼠蚁的地牢之中，可那时江衍满心都在关注着徐子昂的动向，想着该怎么进去到水牢之中，甚至没有将那些话听进去。
如今想来，只觉得无限的毛骨茸然。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丢入到一个装满蛇虫鼠蚁的木桶之中，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一百倍。
江衍甚至都已经不敢想象，徐子昂那没 入水面的半截身子，被那些蛇虫鼠蚁，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他再也忍受不住，走到徐子昂的面前，伸出手就要将他从木桶中抱出来。
可刚刚用力，就听到徐子昂的一声痛呼。
“啊——”
江衍急忙停了下去。
“没用的，江衍！”
徐子昂惨白的脸上满是无奈。
他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木桶，眼中满是落寞。
“他们用了钉子，将我的双腿完完全全的钉在了木桶里面，我根本出不来！”
“再说，就算出来了……”徐子昂笑容更加苦涩，低了低头。
“这双腿被那些东西那么啃噬，现在恐怕也不能用了吧！”
他说完之后，很快就抬起了头，眼中又恢复了和之前一样的坚定。
“江衍，你快走吧，这里不能久待！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现在正在满绕城的找你，若是发现你在这里，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他眼中满是焦急，眼里，是对江衍真心实意的担心。
“你放心，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将你的线索说出去的，你快些走吧，不用管我，就当，我死了就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坦坦荡荡，显然，早就已经将生死看淡了。
可越是这样，江衍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徐子昂本是个那么骄傲的一个孩子，可现在却因为自己，变成了这样。
江衍的情绪瞬间激昂起来。
“不行！我不会就这么让你死了，至少，不会让你因为我死了！”
“徐子昂，你难道忘了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了吗？你爷爷培养你十年，就是为了你能够重建徐家，如今刚刚步入正轨，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
他定定的看着徐子昂，同时，从身上掏出了银针，开始为徐子昂扎针。
江衍方才又细细的把了把徐子昂的脉搏，发现徐子昂现在身体虽然虚弱，但身上的毒却不会致命。
那些毒蛇的冒头的时候，江衍之前也打量过，那些蛇虽然看着可怕，身上也带着毒素，但那些毒，应该都是不致命的。
现在的徐子昂，对小林将军来说，还有大用处，他们还想从徐子昂身上得到关于自己的线索，定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死的。
而他现在，虽然不能直接的清楚徐子昂身上的毒素，却能暂时的帮他减缓些许疼痛。
他所做的这些，徐子昂也没有拒绝。
大概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徐子昂看着歪着头，苦笑着看着江衍。
“没用的，江衍，我知道你想救我，可这地牢不同于别的地方，就算你是天神下凡，想要从这里将人带出去，也绝对不可能！”
“至于那些我没有做完的事情，其实想想，应当也算是做完了！”
他扬了扬头，目光看向远方，像是看见了繁星一般，眼睛里亮晶晶的。
“老爷子以前就告诉过我，一个家族是否成功，并不是看他有多么的繁华，赚了多少的钱，收获了多少的名或者利，而是要看，他为百姓，为大家做出了多少的贡献！”
“如今大皇子起兵造反，天下时局动荡，我虽然没做出什么大的事情，但，在徐家的地室之内，我为你制作好了许多你需要的弓弩。”
“这些，应该能帮助到你，也算是我，徐家，为这天下做出的一份贡献！”
“相信下去之后，我家那老头子，也会以我为傲的！”
徐子昂喋喋不休的说着，他本就已经很虚弱了，每说两句都要咳嗽好几声，可尽管如此，徐子昂也没有停下来。
他仿佛是想要在这一刻，将那些想说的话全部都说完了。
他也怕，怕自这以后，再也没有人听他说这些话，怕再也说不出这些话了。
江衍的手还没停，将所有的针全部扎入徐子昂的身体里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给徐子昂喂了好些。
做完这些，江衍那颗喘不过气的心，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没有再看徐子昂，只是低声叮嘱着。
“我知道，你不会将我的信息说出来，不管我怎么劝，都改变不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再撑几天。”
“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你从这里救出来！”
“并且我还会让那些折磨你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他说完之后，没等徐子昂回应，便转身，出了地牢。
徐子昂看着他的背影，只见那道人影一点一点的消息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眼神中有些眷念。
他知道江衍说到做到，他说要来救自己，就一定会来。
可，这地牢不比别的地方！
虽然江衍有这个心，可想要出这个力，却是难如上青天。
徐子昂只将这一面，当成了最后一面。
在临死之间，还能见到江衍。
也算，死而无憾。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泪从脸颊滑落。
虽然此刻他的身上的痛已经麻木，徐子昂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豁达和自在。
好像，那些以前背负在身上的，现在都已经放下了。
他随时做好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