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床,魏旭阳漱洗完毕下了楼,步行到Z大操场跑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每天早晨都会到操场上小跑两圈,这也是他身材一直保持不错的原因。
跑完步,魏旭阳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吃了早点,然后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去上班。在关门回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孟若画送自己的那束花还在餐桌上摆着,沉思了一下,又进屋把花抱在怀里出了门。他想还是把花放办公室吧,他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回家的,这么漂亮的一束花没人欣赏岂不可惜了。今天学校没课,他准备去工作室,一会儿顺便去孟若画的花店买个花瓶把花插起来。
魏旭阳来到薇薇花坊门口的时候,薇薇花坊的门还紧紧地闭着,再一看旁边的几家店铺,门也都还关着,魏旭阳这才想起这些店铺晚上关门的时间都很晚,晚上人们下班之后休息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是赚钱的黄金时间。自己一向太心急,忽略了这一点来得早了。于是抱了花,去了工作室。这一去竟然又把买花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魏旭阳到了办公室,一放下花就开始忙碌起来。先看了几份助理整理的心理咨询记录,写了份调查报告,中饭时间就到了。他的工作室除他之外还有四名咨询师,两名助理。四名咨询师都是Z大的青年教师,像魏旭阳一样学校没课的时候就来这边做些课题研究,今天四个人学校都有课,只为有魏旭阳一人来了,两个助理叫了快餐盒饭,三个人吃了饭休息片刻就继续工作了。
下午魏旭阳安排了一个心理咨询,咨询的对象是一个十五岁的九年级男生。咨询的问题也是学生中常见的早恋问题。前来联系咨询的对象,也就是孩子的妈妈对孩子的期望值很高,孩子也很争气,考上了最好的中学,成绩也不错。但是妈妈发现儿子最近学习成绩下降,而且经常上网qq聊天。她就偷偷地看了儿子的聊天记录,竟然发现儿子早恋了,而且还明确跟女孩子说我爱你。当妈的一怒之下对儿子爆吵一顿,吵得时候口不择言,竟然被孩子知道她偷看了儿子的聊天记录,儿子不理妈妈了,妈妈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咨询是妈妈打电话预约的,其实魏旭阳在电话里已经跟妈妈沟通过,当母亲的害怕孩子早恋影响学习,这种心理很正常,但是像这样不信任孩子,不尊重孩子隐私的处理方法孩子确实不接受,既然问题出现了,双方冷静一段日子,等气平了再心平气和地沟通就好了。可是当妈妈的非让孩子见见魏旭阳,让魏旭阳跟孩子沟通沟通才放心,魏旭阳只好同意了。没办法,这就是现实,很多人来心理咨询都是让心理咨询师帮助解决问题的,实际上心理咨询只能帮助求助者解决心理问题。咨询师不能帮助咨询者者解决任何生活中的具体问题。心理咨询只能引导咨询对象在认识、情感和态度上发生变化,解决他们在学习、工作、生活、疾病和康复等方面出现的心理问题、障碍,促使咨询对象的自我调整,从而能够更好地适应环境而已,它既不神秘也没人们所期待的那样管用。常规的一次心理咨询时间是一个小时,但是这位母亲改变孩子的愿望特别急切,最后不得不把对儿子的咨询改成母子两人的分别咨询,其实有时候孩子的问题同时也是父母的问题,如果孩子有了问题不愿意和父母沟通,这样的家庭一定有问题的。如果仅仅是一方的观念、想法改变,那样的沟通也是不畅通的,只有双方的观念都有所改变,沟通才能畅通。这个简单的咨询花费了将近三个钟头的时间,魏旭阳不得不感叹,做父母也是一种学问。
多年的咨询师生涯,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让他懂得,亲情也好,爱情也罢,爱与被爱,施与受,应当像阳光雨露之与禾苗,润物细无声,太过强烈的爱,会变成束缚人成长的枷锁,也会剪断飞翔的翅膀。可是这道理,想明白也不容易。
咨询结束,两个助理整理好资料下了班,知道魏旭阳肯定还是在这儿加班,临走前给他叫了外卖。魏旭阳检查了一下助理整理的资料,外卖就送到了,——黄焖鸡米饭。
金源大厦附近开了家黄焖鸡米饭的小店,工作室的其他六个人一块去吃过,回来都说味道不错,汤汁鲜美,肉质嫩滑。魏旭阳还没吃过黄焖鸡,听说是一道著名的鲁菜,就说回头一定去尝尝,助理们就果然记住了。魏旭阳还没打开外卖饭盒,就闻到一股香菇和鸡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一打开,果然是浓香扑鼻,看来这家的黄焖鸡名不虚传。魏旭阳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夸着他的助理。
吃过饭,房间里弥漫着黄焖鸡的味道,魏旭阳收拾了桌子的饭盒送直走廊里的垃圾桶,回到房间打开窗户通风透气。他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他的工作室在21楼,附近高大的建筑物并不多,因此站在楼上,不仅看得高,而且看的很远。
太阳即将落幕,天上的云儿也因此染上了一抹奇幻的色彩。一片片云儿似银帛一般美丽。
每天站在同一个地方,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却总能看到不同的景象,得到不同的感悟。
夏天的晚上来得很迟,七点多了依然很明亮,天空中的蓝从他眼睛上方向四周散去,高楼顶上的鸽子追着夕阳的余晖展翅欲飞。一轮红色的夕阳嵌在淡蓝色的天空中,一圈圈橘红色的光晕向四周扩张开来,把周围的白云染成了金黄色,仿佛是一幅瑰丽的写生画。
魏旭阳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此刻,如果有一个心爱的人在身边和他一起感受夏日黄昏的美好该有多惬意。
这念头一生出来就让他失落,他对自己摇摇头,关了窗户,退到办公桌前,准备修改一篇论文,这是他工作室一位姓宋的老师写的论文,宋老师再三叮嘱他认真看看给点建议。好吧,开始工作。他舒口气,揉揉眼睛,做好了开始工作的准备,心中同时感叹,自己真是个工作狂,可是除了工作,他还能干啥,一没老婆,二没孩子。这样看来,他好像也挺失败的。魏旭阳叹了口气,打开了眼前的论文,虽然为了方便他看,宋老师已经把论文打印成纸质的了,但他仍然静不下心来阅读。
正纠结要不要看下去,电话响了,是孟若画打来的,魏旭阳这才想起买花瓶的事。
“魏老师你好,我是孟若画,你不是说今天要买花瓶吗?怎么没来呢?花瓶都给你选好了。”
“哦,你好!抱歉,早晨倒是去了,不过去的有点早,你还没开门,到了办公室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忘了,方便的话我现在过去。”
“你不用过来了,我给你送过去吧,我一会儿就下班,刚巧要去金源大厦附近坐公交车,你把工作室具体位置发给我就好了。”
“那太谢谢了,其实这会儿我也没事的,还麻烦你跑一趟。”话虽这么说,魏旭阳还是把工作室的楼层,房号告诉了孟若画。
十五分钟后孟若画出现在魏旭阳办公室,她带了一个白色的瓷瓶,样子非常简单,没有任何造型,是那种常见的圆柱形,但是质地看起来很细腻。孟若画给魏旭阳解释说:“这个花瓶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是个正宗的景德镇瓷器,我挑的款式很简单,因为我一向觉得花才是重点,瓶只是为花服务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这方面,你是专家嘛。”
“专家谈不上,不过我是挺喜欢花的。”
“原来花在办公室放着,要不我帮你插起来吧!”
“那敢情好,我刚好对这一窍不通。”
“你这里有水吗?给花瓶里装点清水。”孟若画说着把花瓶递给魏旭阳。
“自来水可以吧!”魏旭阳接过花瓶问道。
“可以啊!”
魏旭阳拿了花瓶去洗手间接水,等他接完水出来,孟若画已经把自己背着的大包放到一张椅子上,魏旭阳见她三下五除二地把花束的外包装去掉,然后递给自己:“这些用不着了,麻烦你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吧!”魏旭阳就接过包装花的纸,团成一团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然后继续站在孟若画旁边看她插花。
孟若画把桌子上的花一枝一枝地拿起来插到花瓶里,她的神情很专注,不时还纠正一下花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中袖长裙,在她的手来来去去摆弄花的时候,魏旭阳看到她小臂上有一处明显的伤疤。伤疤有七八公分长,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愈合得很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不留意倒也看不出来。从这个伤疤的恢复状况可以看出孟若画的皮肤修复功能很强大,如果换成敏感或是疤痕皮肤,怕是胳膊要惨不忍睹了。不知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刀痕,是谁把刀挥向这么漂亮的女人?魏旭阳觉得孟若画是个漂亮的女人,虽然他说不上哪里漂亮,但是总感觉看起来很亲切。第一次见面他就有了这种感觉,这时他又情不自禁地对孟若画产生了好奇,这个女人总是激起他的好奇心。
“能不能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魏旭阳犹豫不决地问道。
“什么问题?”
“你胳膊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孟若画下意识地遮挡了一下自己小臂上的伤疤,之后想到这种做法有些徒然,伤痕就在那儿,怎么遮挡得了,就松开了手。
“如果觉得不方便说,就别说了,不要勉强自己。”
孟若画脸红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父亲和哥哥脾气都不太好,两个人经常吵架,有一次吵架的时候两个人动了刀子,我劝架的时候被弄伤了。”
“哦,原来这样。”魏旭阳点点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父母相敬如宾,他和千姿虽然不是亲兄妹,相处得也很好。年纪还小的时候他以为别人的家也都是跟他一样幸福的,年龄见长之后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尤其是工作之后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咨客,才知道他原来是多么幸福。
在魏旭阳沉思的片刻,孟若画插好了花,她自己审视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神情。然后招呼魏旭阳:“魏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漂亮,谢谢你,要是我自己来做,就随便把花放进去完事了,我该给你多少报酬呢。”
孟若画犹豫了一下:“花瓶你给一百五十块钱吧!”
“花瓶比花还贵呀,怪不得你送我束花,原来是设个圈套想法赚我的钱。”魏旭阳一边掏钱一边一本正经地说。
“花瓶是你自己要的,我并没有叫你买花瓶呀!而且我只收了本钱而已。”孟若画红了脸。
“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魏旭阳把钱一边把钱递给孟若画,一边笑着解释。
“没这么开玩笑的。”孟若画接了钱:“我走了,再见!”
“我送你吧,刚巧我也要下班了。”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很方便。”
“怎么,不是想叫我帮忙介绍生意吗,这么拒人千里之外怎么介绍?”
“我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而已!”
“也没有麻烦啊,你知道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既然这样不如报答一下你的恩情。”
“我对你有什么恩情?”孟若画奇怪地问道。
“你对我的恩情多了,送花之恩、帮我插花瓶之恩,还有花瓶没赚我的钱之恩,我无以为报,能做的好像就是送你回家吧!”
孟若画笑了,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吧!谢谢你啦!”